正文 “我思故我在”(2 / 2)

哲學家與眾不同之處在於敏銳和徹底,敏銳常能抓住一個日常問題進行追問,以求一個所以然,而徹底又常常使問題陷於死胡同中,使哲學顯得荒謬。在自我問題上,休謨就表現出這一特點。他說,自我“隻是那些以不能想象的速度相互接續著,並處於永遠流動和運動中的知覺集合體或一束知覺”。而哲學僅僅是出於習慣才構造出“自我”,他甚至斷言,“關於人格同一性的一切細致、深奧的問題,永遠不可能得到解決,而隻可以看作語法上的難題,不是哲學上的難題”。這樣,逐步建立起來的“自我”確證,在休謨感覺論的衝擊下瓦解了。

雖然經驗主義同笛卡兒一樣從“思”的角度來確證自我,由於他們把“思”僅僅看作經驗感覺,把“自我”僅僅看做是“一束知覺”,就為後世流行的虛無主義、相對主義創造了理論條件。但在當時,對自我重新確立的呼聲蓋過了這些後果。

生活永遠是理論的源泉。休謨的“徹底”可以不顧常理而毀滅“自我”的統一,但隻要問題存在,那麼總會再次出現解決問題的嚐試。德國偉大哲學家康德在休謨思想的衝擊下,提出了雙重自我的思想。“自我”可以是我們內部感覺的對象,也就是洛克、休謨所說的那個經驗性的自我,誠如休謨所言,這種內省確立的“我”隻有或然性。此外“自我”還具有另一層意義,即現在哲學上通常所說的“先驗自我”。所謂“先驗自我”,不是通過經驗手段所獲的形象,它是作為先於經驗的主體而存在的。

康德通過他的“先驗邏輯”的推斷表明在經驗形成之前必有先驗自我的存在,它是經驗得以實現的前提,否則就不可能有所謂的經驗。同樣是通過經驗,康德不像休謨那樣從經驗中直接推斷自我,而是以經驗為媒介,推斷出其背後存在著的基礎——先驗自我。由於康德確立了先驗自我和經驗自我的區分,糾纏於“自我”的種種困擾開始消解,“自我同一性”的確證重新得到肯定。當然這已不是洛克、休謨所言的那種經驗內容的統一性,而是自我作為主體在一切我所意識的表象背後的同一性,即先驗自我的同一性。

康德這位西方哲學史上舉足輕重的大哲學家,花費11年時間完成的這項研究,其目的不僅僅是要批判地考查一下人的認識主體,更重要的是為他隨後出版的《實踐理性批判》服務。在此基礎上,他把先驗自我規定為道德主體,規定為道德律令的頒布者,這就把“自我”問題重新回歸到人生道德層麵上來了。康德的努力使我們看到近代有關自我確證的最後歸宿,還是一個和人生緊密相關的問題,而並非流於人們通常所說的那種純粹認識論問題。

西方哲學以這種思辨的形式、邏輯化的論證來奠定自我確證的基礎,這總的說來還隻是人生哲學的一個前提條件,因為缺了自我同一這個前提,有關人生的一切問題都將無從談起。同時,由於各家各派論證自我的依據有所不同,從而也造成了近代人生哲學的林立派別,或理性主義,或功利主義,或絕對主義,或相對主義,不一而足。限於篇幅,這裏不能一一展開他們的論述,但是,從笛卡兒到康德的這一段發展,已能使我們領悟到“我思”在近代自我論中的中心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