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遁走天涯徙千裏(2 / 3)

逢此困境,本就渾渾噩噩的謝貽香愈發六神無主,全然不知應當如何是好。忽聽一個冷冰冰的男子聲音從街道另一頭傳來,沉聲說道:“皇城重地,誰給你們的權力當街抓人、殺人?”緊接著但聽馬蹄聲響,一匹高大的駿馬已從黑夜緩緩行來,馬上則是一個腰懸長劍、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看這派頭,倒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老爺。

那劉統辦驚愕之餘,急忙定睛一看,頓時笑道:“原來是司徒總捕頭大駕光臨,失禮!失禮!殊不知我親軍都尉府乃是奉皇命行事,縱有不妥之處,隻怕還輪不到刑捕房……”

誰知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那中年男子突然翻身下馬,以肉眼難以辨別的速度拔出腰間長劍。寒光閃爍之間,以劉統辦為首的四名親軍都尉府高手皆是咽喉中劍,氣絕當場。

這一幕直看得謝貽香目瞪口呆,說什麼也沒料到繼莊浩明之後的刑捕房總捕頭“名捕名劍”司徒明傑竟會現身於此,而且還一舉擊殺了親軍都尉府的高手。她不禁問道:“司徒大人,你……你這是……”

那司徒明傑卻不答話,兀自還劍入鞘,旁若無人地大步前行,轉眼便消失在了街道盡頭;至始至終,便沒朝謝貽香瞥上一眼。謝貽香不解其意,忽見街邊人影晃動,一名中年女捕頭已急匆匆趕過來,卻是自己當日引薦到金陵刑捕房、如今已成為司徒明傑妾室的嶽潁秋嶽大姐。

隻見嶽大姐將司徒明傑留下的那匹駿馬牽到謝貽香身邊,又將一枚令牌硬塞到她手裏,囑咐道:“我已和今夜當值的太平門官吏打過招呼,你將這枚親軍都尉府的令牌給他,自會放你出城。這匹馬上已經備好了水和幹糧,還有幾張銀票和一些銅錢……對了,這口刀你也帶著防身,雖不及你的亂離,卻也是罕見的利刃。妹妹這便趕緊騎馬出城,且不可再有耽誤!”

謝貽香心中一熱,眼淚險些便要滾落下來。想不到真到了危難關頭,伸出援手的竟是這位自己根本沒掛記於心的嶽大姐,反倒是她還一直念著自己昔日的引薦之恩,甚至還請來了總捕頭出手相助。謝貽香心中感激,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嶽大姐已將她半推半扶送上馬背,倉促間謝貽香隻得問道:“總捕頭殺了這幾個親軍都尉府的人,會不會有麻煩?”

隻見嶽大姐輕描淡寫地說道:“刑捕房擺平一樁案子,處理幾具屍體,那還不是舉手之勞?閑話少說,妹妹一路保重,今後山高路遠,怕是再無相見的機會,請恕姐姐不能遠送了。”說罷,她一掌拍向馬臀,駿馬便載著謝貽香揚長而去。

謝貽香也知“大恩不言謝”的道理,在馬上回身抱拳,便縱馬前行,一路來到東麵的太平門。那守城官吏見她拿出親軍都尉府的令牌,果然也不細加盤問,立刻打開城門放她出去。謝貽香趁著夜色往東奔行,自北麵繞過紫金山時,算來約莫已是三四更天,東麵便是金陵“外城”的仙鶴門,隻要出得此門,便可一路向東趕回蘇州。

然而眼看仙鶴門已是遙遙在望,前方道路當中卻突然有一人手持三尖兩刃刀,攔住自己去路。謝貽香急忙勒馬停下,隻見黑夜中來人分明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一條可怖的刀疤自左額開始一直延伸到右邊下頷,傷痕所經之處,似乎連一隻左眼都被劃瞎了,乃是用一塊黑色眼罩蓋住。謝貽香還要仔細端詳,來人已厲聲喝道:“你給我滾下馬來!”

謝貽香聽這聲音甚是熟悉,頓時醒悟過來——眼前這人豈不正是自己的二哥謝擎輝?算來自從當日與倭寇在顧雲城的一役結束,謝擎輝因受丹羽一葉的重創先行回京養傷,之後的這段日子裏,兄妹兩人便再沒見過麵了。想不到今夜師兄冒死劫獄,將自己從天牢深處救出,到頭來自己竟會被家中二哥攔下。

謝貽香心神恍惚之際,人已下意識地翻身下馬。隻聽謝擎輝怒道:“你身為謝家兒女,卻隻知道任性胡鬧,終於闖下彌天大禍,連累謝家一門!如今是皇帝下旨要將你斬首,你真以為自己可以一走了之、逍遙法外?我且問你,從頭到尾,你可曾考慮過身為兄長的我?可曾考慮過貴為皇長子妃的大姐?可曾考慮過謝家一門的榮辱興衰?”

謝貽香被他這番話訓得無言以對,憋了許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直往下落。謝擎輝原本還準備了大番說辭,謝貽香這一落淚,他反倒有些愕然,仿佛是渾身力氣無處發泄,隻能怒哼一聲,直氣得連連跺腳。

要知道謝貽香今夜這一連串奔波,從被先競月從天牢第五層救出,再遇到司徒明傑和嶽大姐的出手相助,最後一路策馬至此,當中本就有些身不由己,直到此刻,她也沒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不要逃。此刻被二哥這一通訓斥,她到底是一副倔強脾氣,擦拭著眼淚哽咽道:“我跟你回去便是……大不了便是一死,也絕不會連累謝家上下,更別……更別連累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