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3)

從彩雲宮出來仿佛耗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我將全部力氣壓在雲屏身上。

陽光從雲後露出,我伸手,接住一捧暖陽,身上卻沒有絲毫暖意。

“二皇妃,還去拜見皇後娘娘嗎?”

好累啊。

我閉上眼,想要讓陽光多在我身上停留一會,可轉瞬又是烏雲遮蔽日。

“去。”我打起精神,往著甬長的宮道,“這條路,一定要走下去。”

走了幾步,我回頭看:“雲屏啊。”

雲屏看向我,聽我繼續道:“那就是通往乾明宮的路吧?”

“回娘娘,正是。往北走一段,再往東順著走下去便是乾明宮了。”

我點頭,繼續往前走,不經意地問:“你去時,乾明宮有人守著嗎?可看見二殿下了?”

“重方公公在門口,未曾看見二殿下,想必是在殿內。”

我輕輕嗯了聲:“也不知道父皇的傷勢如何。”

“陛下有真龍護體,您莫要太過憂慮,別傷了身子。”雲屏扶著我的手,細聲細語。

一路走到鳳梧宮,進去之後才知道今日來了幾位夫人,是與我一樣,隨夫君一同進宮的。

“兒媳見過母後。”

行禮過半就有一雙手扶住了我,皇後笑意盈盈的將我拉起:“哪有那麼多禮數,快坐到本宮身邊來。”

“見過二皇妃。”夫人們紛紛向我行禮。

“幾位夫人快快請起,”我抬了抬手,粗略地掃了眼,都是些熟悉的麵孔。

“陛下受傷,二殿下傷勢未愈就急著進宮看望,三殿下不眠不休的在側侍疾。皇後娘娘,您可是有兩個好兒子呀,這讓我們看著都眼紅。”

說話的夫人叫錢念茹,身著絳紫衣裙,右臉頰有顆痣,笑容親和。

她的夫君孫開河做國子祭酒時與我父親是酒友,如今已入翰林院,這裏麵沒少有皇後與楊家的操作。

父親喜愛喝酒,雖貴為侯爺但絲毫沒有架子,每每得了母親的允許便約上三五好友去三千醉喝上幾壺。

我五歲那年,父親上午出門,不到一個時辰就氣呼呼的回來,命人將府裏的酒全都砸了。母親攔下,問了許久父親也不說原因,隻說自己以後滴酒不沾。

母親打聽過才知道,原來是這孫開河今日不隻喝酒,還給父親送了兩個美妾,想要以此求父親幫忙向上引薦。

母親生我時傷了身子再難有孕,若沒有兒子,沈侯府在父親這一脈就要斷了。

父親不在乎這些,他說他娶的是夫人又不是兒子,隻要夫人在他身邊有沒有兒子又有什麼所謂。我們一家三口平安幸福,在他心裏比什麼都重要。

“誌不同不相為友[5]。”父親因為這事在品香樓大發雷霆,直接揚言要與孫開河絕交:“白頭之約書向鴻箋,我既娶我夫人為妻便不會再另納她人為妾。沈某看走了眼,竟將你這種小人當作好友,你身為國子祭酒,如何做天下學生的表率!今日沈某在此立誓,從今以後不會再沾一滴酒,也誓不與你複交!”

猶記得母親抄了把菜刀直接扔到孫府的府門,在門口破口大罵。

母親因為潑辣耿直的性子素來與京中夫人們不合,母親嫌她們惺惺作態,她們嫌母親粗鄙不堪。

我讓春嫣姐姐給我去拿個雞蛋,我也要和母親一起罵孫家。

春嫣姐姐是母親未嫁人前來京都的路上救下的姑娘,祖上曾輝煌過一段時間,後來漸漸沒落。母親一直將她留在身邊,她愛看書母親便再府內給她建了個小的藏書閣。

後來我出生,她便負責起教我念書識字的活,我總能把她氣的一天去找母親告十次狀。

春嫣姐姐趁機給我講了‘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6]’,解釋了意思又讓我重複了好些遍才給我拿了塊我能拿得動的小石頭。

“壞人!壞人!”

母親本來氣勢很足,看我跑過來扔了個石頭差點砸到自己的腳,又學她一手掐腰一手指著府門的樣子,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將我一把抱起,在我臉上親了好幾下後帶我回家。

父親說到做到,再沒有碰一滴酒,連新年時母親讓他小酌一口他也拒絕,看看我,故意將手背在身後,輕咳一聲有模有樣道:“君子立世,自當言行不貳,言出必行。若我今日喝這一口,便無法為寶珠做樣。”

“行啊行啊,不喝拉倒,”母親白了他一眼,給自己倒上,“整天文縐縐的,聽不懂。”

父親深歎口氣,略帶惋惜的撫摸我的頭:“寶珠可要好好念書,別學娘親一樣目不識丁,胸無點墨,一無所知……”

隻見母親一記眼刀,從懷裏抽出用來嚇唬我的戒尺‘啪’的一聲拍在桌上,父親見狀拔腿就跑,嘴裏像撥算盤珠子一樣倒出幾句:“夫人息怒啊,是我一時失言,我悔之不及。”

“夫人呐,君子動口不動手。”

母親的嗓門大的能穿透整個沈侯府:“老娘才不是君子,沒聽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就是那最難養的女子!”

“聖人這句的女子並非世間的女子,而是泛指卑鄙無恥,陰暗狡詐之……”

“廢話真多,看棍!”

可想而知,父親的求饒起不到絲毫作用,我看得累了,盯上母親的酒。拿著筷子尖蘸了一滴,還沒送進嘴裏就聽見母親的聲音出現在頭頂:“沈雲意,你在做什麼!”

我立即扔掉筷子轉身抱住母親的腰企圖蒙混過關:“阿娘,我餓了,寶珠好餓。”

娘親拿起盤中的一塊糕點放入我的口中:“甜嗎?”

我垂眸,聽著周圍夫人們的交談聲,心裏默默道:不甜,阿娘,鳳梧宮的糕點不甜。

“念茹你再羨慕也沒用,誰叫你就是個生兒子的命。”一個霜藍衣裳的夫人捂嘴笑。

戶部尚書續弦趙氏趙楠。

“阿楠這麼說,可是有想法了?我可是記得你家有兩個待嫁的千金呢。”趙楠對麵坐著的年輕些的夫人說道,又看向我,擺了擺手,“欸,二皇妃還在這呢,咱們倒都在講三殿下。二皇子秉性嘉柔,皇妃又知書達理,您二位可是咱京都人人羨煞的一對呢。”

我略一勾唇,看了一圈,都是些熟悉的麵孔,與祁晏同我講的皇後的勢力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