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疼(3 / 3)

羅世良哦了一聲,顯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她傷心時說過無數遍了。

直到入夜,羅世良才發現她胳膊上的一大片蹭傷,捧著問怎了,她說了那場車禍,當然,陳滄浪和後麵的部分就省略了,羅世良忿忿說應該向酒店追討賠償,櫻泊的心,就更涼了,他怎不問自己疼不疼呢?他關心賠償勝過關心她。

6

櫻泊原是覺得,離開北京,和陳滄浪故事就到了收尾,不成想,他的短信來得頻密,讓她不禁懷疑,他與太太的好婚姻是不是扮演給別人看的虛假幸福。

陳滄浪的短信溫暖而明媚,將溫柔的濃情從她心底一絲絲地喚了出來,她開始像熱戀的小女孩子,臉上時不時飛起幸福的緋紅,腳步也輕盈了。

當然,不安還是有的,她和陳滄浪約定,下班以後上班以前,無論事情多麼緊急,都不能互發短信,至於原因,不必強調,都是明了的,他們隻是像兩個偷跑出來的孩子,在外麵怎樣撒歡都無所謂,對家庭有破壞性的行止,都不必有。

有時,陳滄浪會來青島,她也會去濟南,齊魯號是他們的班車,都是當天往返,一頭紮進酒店,另一個,早已等在那裏了,然後是暗無天日的狂歡,一刻也舍不得浪費。

有時,櫻泊真想說,就這樣死了吧,卻不敢出口,怕嚇著陳滄浪。

離婚的事,她不是沒想過,但很快,就自我嗤笑著放棄了,離婚做什麼?守著那麼好的婚姻的陳滄浪又不會娶她。

她那麼貪戀來自陳滄浪的牽掛,那麼暖,盡管虛幻。

可愛情是什麼?不就是一種精神麼,它一點都不物質,一旦被現實物質化了,就離死亡不遠了。譬如她和羅世良,他們曾經愛得多麼炙熱,像熊熊的火炭,終還是,被生活緩緩捂熄了。

愛情一旦進入婚姻,就像海綿掉進了水裏,緩慢下沉,蹤影逐漸難覓。

女人是天生的愛情動物,一旦感覺不到愛情了,就會覺得冷,冷了就會下意識地找衣來添,婚外情便有了萌芽的土壤。

她做過很多假想,比如,假如當年嫁的是陳滄浪會怎樣?他那麼暖那麼心細如絲的人,該不會讓她覺得冷吧,轉而又想,單是暖有什麼用,陳太太是多依賴他啊,他的婚姻貌似多麼讓他心滿意足啊,不還是一樣有了她櫻泊?

末了,她兀自歎了口氣,嫁誰都一樣,湊合著過吧,婚姻冷了,大不了借件像陳滄浪這樣的衣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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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櫻泊不露破綻地和陳滄浪好了2年了,倒是羅世良有了故事,不巧,被她撞破了,羅世良懺悔過,她也以己度人地試圖寬恕過,她和羅世良的婚姻,終還是像被陽光曬暴的豆莢一樣破掉了。

離婚的事,她沒和陳滄浪說,不是沒期望值,而是,怕話一出口,這期望值就成了陳滄浪的負擔,愛情這東西,一有負擔就不美了,萬一話一出口,他心生怯意,她可怎麼好?

會承受不了的。

她寧肯不經常地擁有這個男人,也不願意為了永遠地得到而導致了永遠的失去,何況,羅世良就是前車之鑒,感情的事,哪有什麼永遠?拿去騙十七八歲的小女孩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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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2年,某晚,櫻泊在電視新聞裏看說濟南的趵突泉又開始噴湧了,忽然地,就無比思念陳滄浪,次日,乘了齊魯號就去了,車到濟南,正是上午10點,她發了短信,許久,陳滄浪才回了,說正在醫院,趕不過來。

一看醫院兩字,櫻泊就又慌又是心疼,唯恐是陳滄浪的病了,又發了短信去問,才知,陳太太正生小孩。

櫻泊就愣了一下,想陳滄浪已有兒子了,作為公務員他怎可能有膽生二胎?

疑惑了半天,便沒心思等下去,一個人去看趵突泉,下午回酒店,問了前台才知道陳滄浪匆匆來過又匆匆走了。

櫻泊有點怪他,到酒店怎麼也不言語一聲呢?

鬱鬱地回了青島。

大約過一周,陳滄浪風塵仆仆地來了青島,行色匆匆,連纏綿都顯得倉促,好像這一行隻是為上次讓她撲空的道歉,櫻泊忍了不滿,遂把在心裏存了一周的疑惑用玩笑的口氣說了出來:嗬,到底是官員,能搞到二胎生育指標哦。

陳滄浪看了她一眼,就埋下了頭,櫻泊以為自己的玩笑開得不妥,連忙來哄,陳滄浪不吭聲,半天才說:我離婚了,再娶了,生產的是第二任妻子。

櫻泊以為自己聽錯了,晃了晃他的肩:別胡說八道了。

真的,有天我生病在家,我前妻發現了你的短信,我怕你會有心理負擔,沒敢和你說。他低著頭,捂著臉,仿佛沉痛。

櫻泊就覺得天旋地轉,覺得玩笑開得太大了,就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刷刷地就流了出來,陳滄浪被她笑愣了,說:櫻泊,我很可笑是麼?

櫻泊抽了麵紙擦淚,越擦越多,她索性轉身,伏在沙發靠背上,抖動著羸弱的肩說:是啊,可笑,我們都太可笑了……

除了這個,她還能說什麼?人生就像一場兜兜轉轉終是無解的戲,到如今,隻剩了隱疼在胸,再也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