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疼(1 / 3)

文:連諫

1

後來,櫻泊想,如果她沒去北京出差,如果她沒有神差鬼使地參加了酒店組織的一日遊、如果不是旅遊車翻了,她和陳滄浪就不會有故事。

可,這一切偏偏很宿命地發生了。

那次出差,本不該她去,同事在臨出發前突發家事故障,經理站在白光昭昭的日光燈管下問她:櫻泊,由你去好嗎?

櫻泊正在想那款掛在專賣店裏的裙子,素淨的白,服務生說和她的氣質很相配,單純而優雅。雖然知道服務生最善於表揚貌似有可能的買家,心下,還是美滋滋的,生活堅硬,世事涼薄,幻燈偽火也是暖啊。

正這麼心情舒暢地兀自笑著,就點了頭,經理緊皺的眉舒緩下來,特意要她提前收工回家,把一切安排停當,次日一早去北京。

她拎起包,直奔專賣店,讓那款裙子屬了自己,才了無遺憾地回家,洗洗炒炒弄好了飯。

收拾飯碗時和羅世良說了出差的事,告訴他在冰箱裏備好了這些天的口糧,羅世良已攤開了晚報,用鼻子嗯了一聲,櫻泊有點失落,想他該對自己的出行表示一下關切才好,可是,他沒。他不是個善於表達溫暖的人,一直。連飛機是幾點的都沒問,隻在上床後,生龍活虎地享用了一下她的身體,並玩笑說她這一去,他要餓好幾天呢,要一次性多吃些。

她一點都不覺得幸福,隻覺得很疲憊,早晨醒來時,他還在夢會周公。

她驅車去了機場,登機前,給他發短信說早飯在微波爐裏。

羅世良回了六個字:知道了,多保重。

她笑了笑,憂傷淡淡。

2

9月的北京還是燥熱的,有幾次,她拿出白裙子,看了看在空氣中飛揚的塵土,又掛了回去,很順利地辦完了公事,前台打來電話說明天是周末,問她有沒有興趣參加酒店組織的一日遊,看十三陵和爬長城。

到北京多次了,還從未爬過長城呢,就報了名。

在旅遊車上,櫻泊坐最後排,臨窗,陳滄浪上車後,打量了一圈,隻剩櫻泊身邊的座位了,他坐過來前,略略踟躇了一下,這一踟躇,讓櫻泊有點受傷,自尊的傷,難道自己看上很討人厭麼?這麼想著,就把臉別向窗外。

車出市區,路旁的果園讓視野繽紛地熱鬧了起來,橘紅的柿子和紅綠參半的棗子掛在樹梢,無端地讓人喜歡。

讓櫻泊無暇顧及坐在身邊的男人是不是討厭,他一路上都在發短信,按鍵頻繁地發出令人厭煩的嘀嘀聲。

櫻泊終還是沒爬成長城,突兀間,隻聽轟隆一聲,車子一抖,就向著路邊倒了下去,尖叫和慘叫在車廂裏衝撞成一團,一個重重的身體壓在了她的胸前,待她定神,才發現車翻了,那個讓她自尊微微受挫的男子像巨嬰倒在她懷裏,又有人不斷疊壓到他身上,牢牢壓住,動彈不得,他的臉,埋在她的乳上,令她無比羞愧,她尖叫著,想推開他,可胳膊被積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過了好久,壓在她身上的人,才被人像搬貨物一樣搬了出去。

到了車外,她才知道,車過急轉彎時,司機發現前麵出了車禍,車速太快,刹車太猛導致了側翻,還好,除了坐在前排的一對老夫婦發生骨折以外,其他人隻是受了點擦傷,大家驚魂未定地沉浸在劫後餘生的慶幸中,櫻泊突然聽人說:你的胳膊受傷了。

櫻泊這才感覺到右側的胳膊疼得火辣辣的,她低低地呀了一聲,還好,就擦破了一層皮而已,迎著陳滄浪關切而溫暖的目光,她的臉,刷地紅了,想起了他壓在自己乳上的臉。

3

先是去醫院處理胳膊上的擦傷,陳滄浪跑前跑後地忙活著,像是他們已熟悉了千萬年,回酒店時,已相互通報了各自所在的城市和職業以及姓名,陳滄浪來自濟南,不大不小的一政府要害部門官吏。

是晚,陳滄浪打過電話,說請她吃飯算做賠罪。

櫻泊就想,賠什麼罪啊,身在異地的寂寞男人搭訕女人的借口罷,雖這麼想著,還是去了。

席間,話也不是很多,沒話的時候,櫻泊會抿唇望著別處笑,想陳滄浪大約也不是安分男子,如今,頻發短信的人,大抵有兩類,一類是學生,情竇初開,把短信當情詩發,一類是有外遇的人,不能明目張膽打太多電話,短信是最隱秘最安全的互訴衷腸方式。

以陳滄浪的年齡,定是孩他爸了,大多孩他爸不會有這樣的閑情逸趣和太太頻密短信。

陳滄浪用食指扣了扣桌子:嗨,想什麼呢?

櫻泊詭秘地笑著看他,不說話,忽然又覺得自己這表情似乎有點勾引的味道,遂收斂了些,笑著說了對他的揣測。

陳滄浪連說有道理有道理,又說:不過,我例外。

說著,就嘻嘻嗬嗬地拿出手機,給她讀,櫻泊聽得目瞪口呆,天啊,他發的短信,竟全與她有關,大抵是他太太玩笑著教他隻身在外,莫要和年輕漂亮的女子靠太近,這世道,被陌生美女靠攏的男人通常不是因為他有人格魅力,而是美女把他當了一有油水可撈而智力匱乏的傻瓜而已。他回太太的短信說自己正坐在一標誌美女的身旁,甚至還詳細描述了櫻泊的容貌和曼妙的身材,尤其是提到了她隨著車身波動而上下跳躍的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