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 3)

說話間,門外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不會沒等我來你們就喝上了吧?一個漢子哈哈笑著,一邊大聲說話一邊走進屋裏。此人看上去不到三十歲,身材高大,留了胡子,皮膚油黑,耳朵上還掛了銀耳環,身上交叉背著一把火銃和一把弓箭,腰間纏有一隻獸皮袋子,裝飾著五彩羽毛。

莫英穀認出了來人,大聲說,阿行,你現在才到啊,客人來了,你準備了什麼好山貨沒有?

藍君行走到火塘邊,把右肩上扛的一件東西扔下,原來是一隻有二十來斤的麝。

莫英穀連忙起身上前翻看,嘴裏嚷嚷,好東西,好東西,哎呀,我有口福了。

藍君行走到火塘邊跟藍朝堂打招呼,叫了一聲叔。他說,我聽說今天有貴客到家來,一早就上山了,打個新鮮的野味回來讓大家嚐一嚐。

藍朝堂向杜孝和他們介紹說,他叫藍君行,我侄兒,我大哥去得早,他等於我半個兒了。你們叫他阿行就可以了。

藍君行向杜孝和他們微微鞠躬問好。

莫英穀拉著藍君行坐下說,杜先生,這阿行是瑤山最牛鬼的獵人,如果你們有空去他家,會看到他家牆上有一張虎皮,那是阿行和他爸一塊上山打的,當年他才18歲。藍家每代人都打過老虎,那隻虎是他們打過的最大的一隻,好像有三四百斤重吧?不少人想出錢將皮子收了,可無論誰出多少錢阿行也是不賣的,對不對啊?

聽到別人對他的讚揚,藍君行得意地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嘴被煙熏黃的牙齒。

杜孝和認不得那隻獸,問,這是什麼獸?

藍君行說,麝香你知道不?就是這畜牲的卵蛋。

話雖然說得粗俗,但杜孝和聽懂了。他說,你也能說漢話呢?

藍君行說,能說幾句,不多。

莫英穀說,他經常出去賣山貨,能講些漢話。

杜孝和說,這裏山上野獸很多吧?

莫英穀搶著說,山高林密的,太多了,瑤人家裏用錢有一部分就出在這些獵物上了。

藍君行說,有時候根本用不著上山,冬天野豬經常跑下寨子來找吃的。

杜孝和說,那我是不是也要配把箭,學一學怎麼打獵才行啊?

藍君行笑著說,看杜先生這副斯文樣子,還沒等你打下獵物來,早被它吃下肚了。

大家哈哈笑起來。

藍君行說,那隻麝我要親自去弄才行,要多放點八角薄荷讓它入味。

莫英穀說,趕緊去,燉久點,肉爛了好吃。

藍君行說,燉不爛一樣搶光。

莫英穀嗬嗬笑著說,那倒也是,從來沒剩過。

屋裏人像過節一樣聊天談笑,空氣中飄逸著濃鬱的肉香,菜香。天暗了,屋裏開始點上燈,隻燃了一盞小油燈,平時估計也很少點,因為油稀罕。藍美鳳又燃了幾根鬆木條,鬆木條插鐵絲結的網上,鬆脂時不時嗞嗞炸響,散發出一種讓人能想到年景的香氣。

融融一室,主客歡笑。

煮好的白米飯和大大小小各種碗盛的肉菜堆滿了火塘邊的方桌。藍美鳳提著幾隻葫蘆,隔幾個人放上一隻。杜孝和猜想那葫蘆裏裝的是酒。果不其然,一家之主藍朝堂打開一隻葫蘆的塞子,把酒水倒到杜孝和跟前的碗裏,依次又給王知微、莫英穀倒上。其他的人都各取所需,自己倒上了。

看藍朝堂舉起碗,杜孝和趕緊說,我不會喝酒。

藍朝堂說,這是迎客酒,進門的客人都得喝。藍朝堂把手中的碗與杜孝和的碗相碰,仰起頭一口幹了。杜孝和為難地皺起眉。

藍朝堂說,這酒實打實是用包穀熬出來的,杜先生你千萬不要皺眉頭,我平時都不舍得喝的。

在來之前吳先生就跟杜孝和說了,少數民族地區,生性豪爽,這酒就是一關,讓他盡量入鄉隨俗。杜孝和硬起頭皮喝了一碗,好在那酒不是特別的辛辣,還有一股淡淡的米香味。

藍朝堂又走到王知微跟前說,王先生,你是有文化的人,能來我們瑤寨,我敬佩得很,請喝一杯。

王知微雖說也沒有喝過酒,但大大方方地與藍朝堂幹了。藍朝堂伸出大拇指說,比杜先生更豪爽啊。他滿意地敬下一個去了。

莫英穀一邊忙著往嘴裏塞肉,一邊跟杜孝和夫妻倆介紹桌上的各種菜肴,除了藍君行打的麝肉,還有鳥酢、白鷳鳥幹、飛狸、芒鼠、蜂蛹,很多東西杜孝和他們都是聞所未聞的。作為專業收集資料的工作者,求知欲強,他們一邊吃,一邊還用心記下這些食物的名稱。

藍君行的酒量可是讓杜孝和開了眼界,每次都是一口氣整一碗,當喝水一樣。他自己豪爽還不算,非拉著杜孝和也要一碗一碗地整。藍朝堂說,阿行,你是野人,杜先生是文化人,跟你搞這套。藍君行說,又不是天天搞,今天這麼多好菜,要喝酒才吃得盡興。杜孝和拗不過,跟阿行喝了三四碗。村民看阿行讓杜先生喝了這麼多,也紛紛上前敬酒。杜孝和喝到後邊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全是來者不拒。

這一晚可謂酒足飯飽,連那些一同進山的轎夫挑夫們都吃得油光滿麵,喝得人仰馬翻。藍美鳳忙著給眾人添飯添酒,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她拿著一根燃著的鬆木條走過來對王知微說,王先生,我先帶你過去看房子。

出大門往左拐,進了屋藍美鳳把鬆木條插到木架上,屋子亮起來。王知微看到他們帶來的行李都已經放在屋正中。這屋子果然沒有人住過,屋頂幹淨,沒有一絲黑灰,灶台在東南角,床布置在靠窗的西邊。

藍美鳳說,莫科長交待了,你們和我們生活習慣不同,分開住,分開吃,這屋裏有床有灶台,正合適了。

藍美鳳幫忙王知微收拾了一下行李,首先打開一隻行李箱,把蚊帳和被褥等取出來布置好。沒一會兒,有人把已經醉翻的杜孝和扛過來。杜孝和被撂到床上,嘴裏發出呼呼的輕鼾。王知微說,他根本不會喝酒,今晚上一來就喝了這麼多。

藍美鳳說,杜先生老實,誰敬都喝。

王知微想讓藍美鳳坐坐聊兩句。四下看看,屋子裏隻給他們準備了一張桌子,沒有多餘出來的凳子。

藍美鳳也發現這個問題了,她說,王先生,我這腦子就是不夠用,你們兩個人我應該給你們準備兩張凳子的,明天一定有了。

王知微說,不急,不急,美鳳你多大了?

藍美鳳說,我17了。

王知微說,我比你大5歲,以後不要叫我王先生了,就叫我姐姐吧。

藍美鳳高高興興叫了一聲阿姐,然後說,阿姐,你們先休息吧。王知微點點頭。藍美鳳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了。

這是杜孝和小兩口從北平出發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

杜孝和覺得自己被罩在一片月光裏,身體像在水上漂,晃晃悠悠漂了很久,他麵朝著天空,看到滿天的星光和一輪金黃的滿月,他感慨,這是世外桃源嗎?真想一直這麼漂下去。這時候,他聽到有人在水邊伐木的聲音,他努力尋找聲音的來源,尋找那伐木之人,這麼執著著,人突然就醒了。原來一直在夢中,醒來耳邊仍然是伐木的謔謔聲。

王知微還在熟睡中,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她應該也在另一個夢中暢遊吧。杜孝和替妻子掖了掖被單,穿衣下床,循伐木聲走到門外。

藍美鳳在自家屋簷下舂米。姑娘笑盈盈的,腳下每一次踏動碓馬,都引發一次悶鈍的撞擊聲,人卻像是在跳舞。

看到杜孝和,藍美鳳說,杜先生,吵到你們了?

杜孝和說,昨晚睡得早,也該起了,你這是在舂米吧?

藍美鳳說,是啊,我們這裏每家每戶都是早起槌穀舂米的。

杜孝和說,為什麼不在穀子曬幹後一次性脫殼呢?

藍美鳳說,我們瑤山地少,種出來的稻穀也少,為了好保存,都是把穀子紮成一把把曬了存起來,每天吃多少就舂多少。昨晚上我把禾把放火塘邊上烘著,早上舂很容易就脫殼了。

杜孝和看碓窩裏的穀粒大部分已經脫了殼,白白淨淨,散發著新鮮好聞的味道。他說,感覺這樣現舂煮出來的飯更香呢。他要求也要試一試舂米。藍美鳳讓開去,杜孝和小心翼翼踏上碓馬,用力一踏,發現並沒有想像的那麼輕鬆,這兩天走了不少山路,小腿肚子發酸,踏上幾分鍾就感覺吃力了,碓窩發出無節奏的撞擊聲。他怕把米舂碎了,趕緊跳下來說,舂不動了,看你踏得輕輕巧巧的。

藍美鳳說,踩熟了就不累,跟走路一樣。姑娘一邊說一邊又像跳舞般地踩動碓馬,她身邊的地上還放著掃帚、竹筐、簸箕等物件。而此時,遠處青翠的山巒跑馬一樣掠過層層的白霧,好一副至美之景。

杜孝和馬上跑回屋取照相機,他半蹲下來,給正在舂米的藍美鳳拍了一張照片,將周圍的景致也攝到照片中了。他說,美鳳,頭稍稍轉過來看我,來,笑,笑,笑。他又拍兩張。

藍美鳳吃了一驚說,杜先生,你剛才對準我的那個黑盒子是什麼?

杜孝和說,這叫照相機,可以把你的樣子留下來。

藍美鳳竟然聽懂了,她說,像畫下來一樣嗎?

輪到杜孝和吃驚了,你知道畫畫?

藍美鳳說,我不會畫,石林會,他畫得可好了,鳥啊,狗啊,牛啊,這些房子啊,他畫得很像的。還有,我衣服上挑的這些花邊,花樣都是依著他描的圖繡出來的。

杜孝和說,真的?把他畫的東西給我看看。

藍美鳳說,好的,我都存著呢,等一下就拿給你看。杜先生,這照相機把我畫下來的樣子,我可以看得到嗎?

杜孝和說,當然可以,等照片洗出來就可以看了,不過,我得把膠卷帶回北平去才能洗出來,到時候多衝洗一張送你。

藍美鳳臉上露出了遺憾,哪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杜孝和笑了,你放心,照片一定讓你看到的。

米舂好,灶上的水也開了,新舂好的米不用洗,把糠殼簸去直接下鍋煮。藍美鳳熬的是一大鍋粥,另外還煮了一鍋米飯。

粥熬好,藍朝堂剛起床。藍石林從後門進來,躬著背,背上一大筐豬草,豬草把筐和人都淹沒了。

杜孝和上前幫忙石林把筐卸下,看到石林一身被汗水濕透了。他說,石林,趕緊擦擦汗,這麼一大早你就把豬草打回來了,是幾點上的山啊?

藍石林一邊擦汗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知道,反正出門的時候天上還掛著月亮。

藍美鳳把粥碗擺到桌上,讓杜孝和去請王知微一起過來吃。杜孝和想這初來乍到的,生火做飯不容易,也就不客氣,把王知微叫過來了。他們過來的時候,藍朝堂已經坐在桌邊,桌邊還多了一個中年婦女,看起來年紀比藍朝堂要大上幾歲,臉色蒼白得嚇人,身形瘦弱得隨時要倒下去的樣子,看長相應該是藍美鳳的母親。果然,那婦女站起身來跟他們打招呼,說的是瑤話。藍朝堂說,這是我老婆,身體不好,平時很少出門,她不會說漢話,剛才她是招呼你們坐下吃早飯。

杜孝和和王知微坐到桌邊。王知微問藍朝堂,藍村長,美鳳媽得的什麼病?

藍朝堂似乎不太想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回了一句,女人病。

王知微轉向杜孝和說,孝和,你找個時間給美鳳媽看看病吧。

杜孝和說,藍村長,我學過醫,等會兒我給美鳳媽看看。

藍朝堂皺著眉頭說,美鳳媽這個病,難了!

聽藍朝堂這麼說,氣氛就有些凝重了。

正好藍美鳳從屋角幾隻瓦壇裏撈了些小菜出來,擺了好幾碟放桌上,美鳳介紹說一碟是酸菜,一碟是魚鮓,一碟是鳥鮓。藍朝堂招呼大家吃,美鳳媽拿了一隻碗躲灶台邊吃去了,王知微怎麼喚也不過來。藍朝堂說,我們這裏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飯的,你隨她了。

王知微喜歡吃酸菜,卻被那魚鮓腥得快吐了。

杜孝和一貫喜歡吃魚,細細品著魚鮓說,這魚骨頭全酥了,吃起來有一種特別的香味呢。

藍朝堂笑著說,王先生,這魚鮓外頭人第一次吃會覺得腥,再吃幾次就會覺得是美味了。

杜孝和說,我聽說瑤家人菜呀肉呀都喜歡醃製起來慢慢吃。

藍朝堂說,是啊,窮慣了,有好東西存起來慢慢吃,省著吃,不敢一下子搞光了。

杜孝和和王知微聽藍朝堂這麼說話,都笑了起來。藍朝堂應該是個很幽默的人,可平時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藍朝堂吃完起身,用芭蕉葉包了一包飯出門,他說,杜先生,王先生你們慢慢吃,我要進山打獵,馬上就要秋收了,肚子不能少了油水。

藍石林也隨他爸,包了一包飯,背了一隻布袋要出門。杜孝和問他是不是去上學,藍石林說他不念書,他是要出去尋蜂窩。

杜孝和說,你沒上學?

藍石林說,我爸說上學沒用。說著他跑出門了。

王知微說,奇怪,藍村長是瑤人中學曆最高的,會說上學沒用?自己兒子反倒不讓上學了。

藍美鳳拎了一籃子菜過來說,石林以前是在阿爸教的化瑤小學上了一段時間的學,去年化瑤小學關閉後,也就沒處學了。

杜孝和說,我聽莫科長介紹說,這王巷鄉的化瑤小學是服務周邊幾個村的,怎麼關閉了?

藍美鳳說,這是全瑤總石牌大會決定的,大家都說辦化瑤小學是漢人政府開化我們大瑤山的一個陰謀,要瑤人的後人都服服帖帖地服從漢人。所以,我們都不要去上學了。

杜孝和說,你阿爸是怎麼想的呢?

藍美鳳說,我爸一開始不願意關閉小學,別個來勸他他也不管,別個村的小學都關了,最後隻剩我們王巷村,沒想到就有人打阿爸的黑槍,腿傷了,阿爸傷心了,就把學校關閉了。

杜孝和偶然了解到藍朝堂被打黑槍的內幕,原來是和“化瑤”有關係。

杜孝和說,在這大山裏邊一所小學建起來不容易呢,你阿爸是校長,他肯定舍不得。

藍美鳳說,是啊,我知道我阿爸特別喜歡當老師的,不過阿爸也有自己的煩心事。以前我阿公是團總,阿爸事事不用操心,可阿公走後,阿爸就發現自己什麼都不行了,種田不行,打獵不行,政府也不重用他,當個小學校長又被人打黑槍。阿爸腿壞以後人就不更暢快了,總覺得是讀書誤了他,所以,他現在滿口說的是讀書沒用了,你想,他哪裏還會讓石林再念書?

杜孝和說,像你阿爸這樣通瑤通漢的人很少的,他是個人才呢。

藍美鳳說,杜先生,你說這些我喜歡聽,你有空找我阿爸聊聊,寬寬他的心好嗎?

杜孝和說,好的,我們來這裏主要還得依仗你阿爸提供資料呢,我們和你爸說說看,不能耽誤石林和其他孩子上學了。

藍美鳳說,謝謝杜先生。

王孝和說,美鳳,你媽到底得的什麼病?

藍美鳳歎了一口氣說,先說說我媽這病是怎麼得的吧。我原先有個大哥的,比我大五歲,聰明得很,阿公最喜歡他了,大哥12歲那年和幾個夥伴上山打柴火,沒想到正碰上幾個土匪流竄到這,他們把大哥他們幾個綁了當人質,打算來找家裏人要贖金,後來不知怎麼就知道我阿哥是我阿公的親孫子,他們對我阿公是又恨又怕,就將我阿哥打死扔在山上。雖然那幾個土匪後來被阿公全部追殺,但我阿哥也回不來了。阿媽當時為了安慰阿爸,拚著身體不好又懷了石林,生石林的時候她難產大出血,半條命都快沒了,你們剛才也看到了,這麼多年來一直病歪歪的,好幾次都快不行了。

王知微說,真想不到你家還有這麼大的難處呢,如果有什麼我們能幫上忙的,你盡管說,你爸是個愛麵子的人。

藍美鳳說,謝謝阿姐,阿爸是很愛麵子。

杜孝和說,美鳳,看來你媽的病應該要用些補氣血的藥草才好,但我這次下來帶的都是西藥,對症的藥沒有。

藍美鳳說,要說草藥我媽是吃了一屋子了,也不見有太多起色。藍美鳳手一指屋角,那裏堆了幾筐的藥草。

王知微說,慢慢來,不急,我們都再想想辦法。

藍美鳳放下籃子,跑進裏屋,拿出一疊畫作,有的是畫在報紙上,有的是畫在紙片上,有的是畫上樹皮上。她說,先生,這些就是石林畫的。

杜孝和王知微接過來看,好不驚訝,那畫筆可能用的是炭條,畫一頭牛,一隻狗,連毛都細細畫出來。雖然作者沒有專業學過,構圖上有問題,但看上去,真是畫什麼像什麼。還有一些繡花的畫樣,各種花紋,上麵出現了彩色。

杜孝和在寫生作畫上是接受過專門訓練的,因為很多采風記實當時還不能完全依靠相機,相機很多時候抓不住細節,還得依靠手中的畫筆,所以杜孝和紮紮實實去學過。憑他的經驗判斷,藍石林是個山野中無師自通的天才小畫家。

王知微說,這些顏色是用花汁來染的吧?

藍美鳳說,姐姐好聰明,是用花來染的,弟弟畫畫的時候還想著我繡什麼顏色好看,就用花汁把他畫的圖染了色。

王知微說,我聞著有花的香味,石林真是小天才呢。

藍美鳳說,是啊,石林很聰明的,如果能上學一定讀得好,不過要像先生一樣有出息才好。

杜孝和從畫裏抽了一兩張出來說,可不可以送幾張給我?

藍美鳳說,可以的。

杜孝和從畫作裏挑了幾張出來說,我要給教我畫畫的老師寄去,說不準他看到了要收石林做徒弟呢。

藍美鳳說,真能那樣是石林的福氣了。

藍美鳳又拎起剛才那籃子菜說,我打了點菜,給你們做午飯的,屋後山上是我們家的菜園子,你們隨便去摘。新灶你們可能用不慣,我教你們燒新灶去。

王知微把藍美鳳帶回屋。

灶在屋子的東南角,灶邊堆了兩捆幹柴。藍美鳳打開屋的後門說,柴火在屋後還有,你們用完了就去取,水用完了你們把桶放在屋後,我和石林會給你們去挑的。

杜孝和說,過兩天你帶我到挑水的地方,我自己挑。

藍美鳳說,有半裏地遠呢,不知道杜先生挑得動嗎?

杜孝和說,你看我這麼大的個頭,不能挑嗎?

藍美鳳說,這些活我們做慣了,還是讓我們來做吧,你要傷著就不好了。

王知微說,美鳳,水還是讓杜先生挑吧,我也想讓他鍛煉一下身子骨,我看瑤山裏的人個個精悍,很有力氣的樣子。

藍美鳳說,阿姐,先不管挑水的事了,我教你燒火吧。

藍美鳳蹲在灶邊,用細柴引火,把較粗的柴火碼在上麵,吹火筒一吹,火苗就往上竄了。

王知微都說,我在家裏從小也燒火做飯的,不過我們那的灶比這裏高一些,窄一些。王知微往灶上的鍋裏添了點水說,現在做午飯還早,我先煮些開水。

藍美鳳說,莫科長說了,你們喜歡吃麵,我們這裏主要吃大米和包穀,因為田少,米不夠吃,得混著吃,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麵呢。

王知微說,那午飯我就煮個麵,讓你嚐一嚐好不好?

藍美鳳拍著手說,好啊,嚐嚐姐姐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