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打住！三哥吼道。
我心裏說，媽住你那老房子都逼著要房租，將心比心，大哥這一個月盡心盡力伺候，哪一點沒你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在我麵前充大尾巴狼，也不嫌臊得慌。
我埋下頭張羅這幾十個人的午飯，把菜弄妥當，再來到媽的床前，眼淚嘩的一下全下來了。我喊道，媽，你醒醒啊！別睡了，大家都來看你了！我拚著命喊，一聲接一聲地喊媽，她老人家有了回應，嗯了一聲。我哭得更凶了，俯身在她麵前，一遍又一遍地喊。
癌痛折摩得媽身上汗如泉湧。盡管大風扇對著她吹，汗還是一桶一桶地流。因為疼痛，她肚皮劇烈顫抖。我心疼得淚水直飆。
我把午飯做好後，這幾十人開吃，我一人躲在媽的屋裏飆淚。
弟弟坐動車正往回趕，天黑就能到家。二哥也從杭州往回趕，說是今晚就能回來。
下午媽的孫子孫女全回來了，一個個圍在媽的床前哭著喊著。連我這冷血的女兒也圍在外婆身邊喊她醒來，不停地幫她擦汗。
二哥的兩個女兒實在可氣，媽生病這些日子，她們一次都不探視。老大明明買了火車票回來，生生把它退了。就算怕花錢，放暑假這一個月，媽離她們那麼近，回來看一眼總不難吧。我責怪道，這麼長時間，你們也不回來看看奶奶。
侄女說自己忙之類的話打發我。我的心拔涼拔涼的，寒透了，媽心都掏給她們了，老大高中三年媽伺候吃伺候喝，老二倆月不見，媽想得直飆淚，她們的心是什麼做的呀？
下午媽頭腦有了意識，我們喊她，能應聲了。小侄兒哭著喊她，她說了句乖乖不哭。於是我們圍上來一起喊。
媽疼得厲害，不停用手蹭肚皮，我把手搭在她肚皮上輕輕按摩，以減輕疼痛。她顯得很受用，撩開衣裳讓我按。怕傷著皮膚，我把衣服放下輕輕替她按摩。
屋裏圍了一大群人，八十來歲的陳奶奶和媽關係不錯，她守在媽身邊喊，醒醒吧，你睜眼看看，這些兒孫都為你著急上火呢。昨天咱們還在樹蔭下乘涼，今天你就不陪我們說話了。
我衝了奶粉喂媽喝下，她頭腦還有意識，知道往下吞咽。
媽喉嚨裏有痰，呼嚕呼嚕，聽著就著急。我打電話向外甥女打聽能不能用吸痰器。她說這東西隻有醫院有。隻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讓我去鎮上醫院看看。
老公駕著摩托載我到鎮上，問了幾家藥店都沒有賣的。外甥女打電話告訴我可以買注射器和輸液管代替。我說你傍晚下火車，讓他去你那裏拿點利尿藥回來。你外婆肚子脹得厲害，得排尿。
這邊電話剛完，三哥的女兒發來短信，讓我多買點蚊香帶回去。
注射器和輸液管拿回來，我們一大堆人卻不會使用。大哥把村裏醫生喊來給媽輸液。
弟弟直到天黑才回來。這一路他錢可花了不少，光坐出租車就兩百。他從外甥女那裏拿回一大包藥品。
裏屋太熱，我們把媽挪到堂屋，大哥和三哥忙著給堂屋裝燈泡，這動靜驚動了媽，她口齒不清地說著什麼，我在旁邊聽見，問，媽，你說什麼？
她眉頭緊皺，那樣子像是說費電。
當天晚上我們十幾個人光洗澡都排隊到十二點。熬了一天，人困馬乏，老公說，你們都去睡吧，我來陪著媽。
大哥和弟弟都是膽小鬼，不敢靠媽太近，遠遠找個地兒睡了。我陪在老公身邊，嗬欠連天，他催道，你去睡吧，這兒有我，放心！
見他拿著手機看網絡小說，一點也不犯困，我就去睡了。
半夜姐姐把我驚醒，原來是媽醒過來了。我們一起圍上去看。隻見媽精神很好地坐在床上和大家說著話。我問老公怎麼回事，他說，正看小說呢，媽從床上坐起說，濤子，你去睡吧。嚇他一大跳，於是把大家都喊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