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線我走過一次,那是去年夏天送老公去工廠。印象裏沒有多遠。一路上我巴望著窗外,耳朵豎得直直的,生怕坐過了站。事實上我望也沒用,僅來過一次的地方,能有什麼印象。況且廣州這地方,日新月異,變化大了去了。
下了車我正為朝哪裏走犯愁,一抬頭就看見了老公。他穿著廠服,騎在摩托車上,頂著毒辣的大太陽。真是我的及時雨,連摩的司機拚命對我獻殷勤我都沒工夫搭理。
工人都還在幹活。我下了車就喊著要洗澡。表姐夫迎上來說不成,工人馬上要下班了,那亂勁,沒法洗。先去吃飯。
滿身臭哄哄的,哪有心思吃飯。我隻想洗個澡倒頭就睡。火車上熬了一夜,困死了。跟在老公身後,我兩腿棉花似的沒力氣,一步一趔趄。頭暈得要命,真怕自己撐不住暈倒在太陽下。
兩天沒正經吃過一頓飯,我眼都餓綠了,給一頭大象我都能吞下去。盡管這樣,我還不忘照顧老公,把瘦肉往他碗裏夾。我這人就是犯賤,自顧不暇,還要心疼別人。惹得老公衝我喊,照顧好你自己就成,別管我。
飯後我衝洗旅途仆仆風塵,老公在門外幫我開煤氣。什麼玩意兒嘛,溫度根本就難以控製,拿人當死豬燙。我幹脆讓他把它關掉,洗涼水澡得了。廣東人所謂的衝涼,就是洗涼水澡吧,他們這是為國家節約能源呢。活了三四十年,我從來沒用涼水洗過澡,下河遊泳除外。
洗完衣服,我關上老公的宿舍門,把昨夜虧欠的睡眠惡補回來。大吊扇開著還不盡興,床頭的小風扇也開到最大。本以為能昏睡到天黑,這是高估了自己。隨著年齡的遞增,我的睡眠越來越少,靜坐的時候昏昏欲睡,真正躺在床上的時候,卻烙餅子一樣折騰到半夜都不能入睡。這就是老了的標誌。我是老了,不承認都不成,全身鬆垮垮的皮膚和兩鬢斑白的銀絲時刻都在提醒,年輕已不再屬於我。唉,人這一生怎麼這麼短暫呢!
是響雷挾裹的狂風把我吵醒的,等我睜開眼,暴雨已嘩嘩傾倒了一陣。我立馬關好窗,把這豬窩一樣的宿舍收拾收拾。滿地的垃圾,快把人埋住了。老公的床鋪那叫一個奇髒,白蚊帳不比進了染坊遜,床下更叫壯觀,一大堆鞋子屍橫遍野,上麵的灰塵收集起來夠種二畝菜園了。這豬頭,還保持著邋遢大王的尊貴地位,公公婆婆當初真該把他送到軍隊改造改造,嬌生慣養缺乏教育方法,養兒子養成這德行。
衛生大掃除持續了一下午,老公吃完晚餐我還沒搞定,直到表姐夫來帶我們去租房,才草草收兵。
來到外麵才知道下午的狂風威力有多大,路邊大腿粗的樹被當頭砍斷。當然,暑熱也被它帶走了一點點。表姐夫忙著跟熟人聯係租房的事,他誓死捍衛家鄉話的倔勁讓對方一頭霧水,交流的困難讓他掐架一樣罵個不停。我的哥德巴赫猜想開始了,對方肯定是個好脾氣的老頭,不然誰受得了他大喊大叫。依據是老公說過,這人以前在他們廠看大門。
走了老半天,才來到好而佳超市門口,黃發的中年女人迎上來,帶我們順著兩邊長滿椰子樹的街道走去,直走得我耐心全無,我偏過頭對老公說,這麼遠的路,你上班要走好長時間。
表姐夫是個熱心腸,忙給他支招兒,廠裏有那麼多車子,你借一輛騎。老公跟我一樣不愛給別人添麻煩,立馬說,不用,這點路算得了啥。
老公這豬頭竟然跟房東說要住四樓,真是腦子進水了。頂層有什麼好,跟蒸籠有一拚。既然有三樓可供選擇,憑什麼要遭那份罪。
交完房租和押金,我們放下行李去街上買生活必需品。
街道不大,一個村的街道,能有多大。我填飽了肚子先。看到正宗蘭州牛肉拉麵的招牌,強烈的好奇心使我大搖大擺走進去,有老公買單,我無懼無畏。
拉麵一點也不好吃。大街上下起了小雨,我們逛完一條街,也沒買到竹席。立馬轉赴另一條街。都沒帶傘,怕表姐夫回廠路上成落湯雞,我催他趕緊回去。
回到出租屋,老公對我深切的思念就暴露出來了。我心裏感歎,還是分開的好,否則,他哪來這般激情,這不,年輕時的活力回來了。
正親熱得火爆,女兒來電話,問幹嘛呢,老公忽悠的功夫見長,在外麵轉著玩呢,我笑,瞧咱們女兒多乖,小小年紀會關心人了,慚愧,咱們倒忘了給她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