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353血汗工廠(2 / 3)

沒事的時候,我愛看天上的雲。東莞的雲跟家鄉不一樣,湛藍湛藍的天幕上,雪白的雲山是三維立體的,透明的,它離人超近,仿佛一抬手就能摸到。在家鄉,難得看到這樣藍白分明的天。在東莞,即使偶爾飄來一團烏雲,那是墨黑墨黑的塊狀,界限那樣分明,飄移方向明確無誤,而且極易辨認。

最讓我關注的,是球場對麵正在挖掘的山包。挖掘機用螞蟻啃骨頭精神,大清早就開工了,太陽最毒的時候,司機都躲起來了,下午四點多鍾又頂著烈日開工,一直幹到晚上九點多。每次我們休閑的時候,都能看見那邊昏黃的燈光下忙碌的機器。

我的感冒比較嚴重了,嗓子癢,鼻子堵。都是空調惹的禍。幹活那屋幾十個人呆一起,我旁邊那江西姑娘感冒了,直咳嗽,我這免疫力超低的衰人,是逢感冒必被傳染。臨睡前讓老公給我弄點藥。他說工棚那端的小店裏有藥賣,店主可能不在。我的身體我知道,小病小災不能拖,否則事兒就大了。肺氣腫要是犯了,不打一個星期吊瓶是搞不定的。在東莞這鬼地方,藥價超高,要想把病治好,沒個兩千塊斷然拿不下。

在外打拚,一分一厘都是血汗換來的,尤其像老公這樣出賣氣力的人,當然不肯把錢花在吃喝必需品之外的醫藥上。他不肯去買,我也沒轍,就一人扛了先。在家我有個治感冒的驗方,每逢感冒,就海吃水果,甭管什麼,成堆成堆的吃。家鄉水果便宜,桃子梨子桔子柿子桔子都是本地產的,人家都是白送給我的。一分錢不用花。在東莞就兩樣了,吃水果得花血本。香蕉雖然一塊一斤,可是剝了厚厚的皮,剩下那點斤兩不夠塞牙縫。

我知道自己扛不住了。生命比錢更珍貴。不能再到橡膠廠透支體力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把這兩天的工錢拿到手就閃人。這破工廠,我累死累活一天才掙十來塊,還不夠一天的菜錢。《資本論》我讀了N遍,資本家剝削工人的道理,我懂,可是沒見過這樣敲骨吸髓榨取工人剩餘價值的。做一個橡膠圈才一厘錢,虧他們想得出!拿一厘錢出來給我開開眼。姑奶奶我長這麼還從沒見過一厘錢長的什麼樣。現在市場上賣菜的都不計較一毛兩毛的了,一塊兩塊的扔給小孩零花,人家都不待見。

被工友們八卦的湖北老鄉今天又來了。她顯擺自己是城裏人,以前在老家是工廠辦公室的化驗員,來這裏陪老公。老公根本不樂意她來這兒幹活,常把她鎖在出租屋裏,她今天是偷著跑出來的。跟我一樣,她做起活來超爛,一天才掙十來塊。來這兒第一天她是操剪刀的,手磨破了皮,所以淪落到我這地步,幹一厘錢一個的爛活。

既然是老鄉,就該有點親善之舉。她向我介紹這四川老板一家人。對麵坐的是老板娘,老板的妹妹。老板的兒媳婦。老板的兒子是十八歲結的婚,今年才二十歲,兒子就半歲大了。她的兒子二十歲了,還在大學裏享福,什麼活都不會幹。

我倒!十八歲就結婚?婚姻法不允許的。還是個孩子,就成家立業,有沒搞錯?

小聲點,別讓人家聽見。我比老鄉遜多了。瞧人家八麵玲瓏,多會來事,直把老板娘奉承得五迷三倒。還感謝老板娘給了她掙錢和娛樂的機會,不然,成天呆在出租屋裏,連個說話的都沒得,多悶啊。

北端坐的超麵善的大嫂,想必年輕時也是美女一個。她每句話的尾音都是哎。也難為她老人家,都五十多的人了,還要拿腔拿調撇普通話。她和老公及上武漢大學的兒子都在這廠裏打工。而且身邊還帶了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據她說這孩子是她侄女的女兒。因為侄女腦子有問題,帶不了孩子,她就替她帶上了。好人呐,自己水深火熱,還替別人帶小孩。她稱家裏有八十多歲的老娘,全由大嫂一人照顧。她為了生計,不能床前盡孝,昨天嫂子打電話說,老娘沒兩天日子了,癱瘓在床三年,天熱身上長了褥瘡,近幾天滴水未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