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這天,我把褥子拿出來曬。太陽底下,傻眼了。它濕得能滴下水來,跟從水裏撈出來有得拚。這是我坐月子虛汗直冒的結果,這一個月被子都沒幹過。鑽到裏麵渾身就濕漉漉的。生孩子簡直要人命,這輩子我再也不要生了。
鄰居老太太見了我驚叫道,你這月子怎麼坐的,臉蠟黃蠟黃的。
我心底慘然一笑,生個丫頭不招人待見,月子裏盡顧著慪火,氣色怎麼好得了。況且除了荷包蛋,婆婆就沒用心給我做過別的。自從第七天吃雞肉積食後,再也沒沾過大魚大肉。
給寶寶喂奶被老太太看見,她驚呼,你奶倒是挺稠的,瞧把寶寶養得白白胖胖。當年我奶水倒是挺足,可是稀得跟清水似的,把孩子吃得跟豆芽菜有得拚。
我心裏暗爽,寶寶是我今生唯一的得意之作。像我這樣黑瘦黑瘦的媽媽,能生出白胖白胖的寶寶,真是奇跡。
每個月生活費我是按時上繳給婆婆的。生了寶寶後沒法去單位領工資,這都一個多月了,總該發了吧。晚飯後一家人都在,我就此事詢問公公。婆婆一聽立馬發彪,把幾張票子往我麵前一砸,惡狠狠地把椅子踢得老遠,摔門而去。
我徹底嚇傻了。這唱的是哪出啊?我問問工資是否該到了,這有什麼錯?難不成我連知情權都被剝奪了?他們早已把我的工資領了,不該告知一聲嗎?這樣隱瞞不報,安的什麼心啊?我這人對金錢沒什麼概念,向來視金錢如糞土,難道她不知道?結婚才幾天,我就主動提出上繳生活費。家裏的水電費收視費招待費我都搶著買單。像我這樣的媳婦她打著燈籠都難找!她的兩個女兒在娘家婆家都當啃老族她又不是不知道。
就算我月子裏勞她伺候,該付她辛苦費,我一個銅板都不會短她。工資她全部拿走隻要吱一聲,我就不會計較。我就那麼隨口一問,並沒向她討要的意思,她幹嘛苦大仇深階級敵人一樣惡狠狠地對我。這也太過分了吧。月子裏我吃喝也沒讓她破費,幾百個雞蛋是老媽拿來的,一箱龍須掛麵是在糧所工作的弟弟搬來的。她有什麼理由衝我發彪?伺候兒媳婦月子是婆婆職責所在,城裏鄉下哪家不是這樣!想要勞務費,我沒意見,但凡她開口,我一分都不會少她。
讓人鬱悶的事還不止這件。她的小女兒冷霜帶著半歲大的兒子長住在這裏,成天把孩子丟給她,自己一天到晚去外麵找人打麻將。可憐我的寶寶一天二十四小時長在我身上。連上廁所洗尿布吃飯都是趁她睡熟之後著急忙慌地一路顛著去的。成天抱寶寶的直接後果是,我的胳膊酸痛酸痛的抬不起來。
這還不算什麼。他們一家陪著女兒女婿吃飯,其樂融融。我這外人抱著寶寶在外屋冷冷清清。寶寶拉了一地大便,衣服上沾得滿是,身邊沒有手紙,地上沒人處理,我一個人幹急沒有幫手。心裏那個恨啊,不停地詛咒外屋那桌人吃飯被噎死,喝酒被嗆死,統統的死啦死啦地。
我都水深火熱成這樣了,婆婆也不搭把手。眼看她把外孫寵到天上去,一天到晚緊抱著他不丟,讓寶貝女兒醉生夢死在賭桌上,我心裏那個氣啊,肺都炸了卻有苦說不出。誰讓自己肚子不爭氣生個丫頭呢。
我這人是巨善於阿Q的,心裏恨恨地想,老巫婆,你給我記著點,等你老了以後,看我不整死你!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這人是有仇必報的。
婆婆這樣偏心也就罷了,公公也不拿我娘倆當人。午休時外孫睡在他懷裏,一哭鬧他就心疼得又是哄又是抱,我的寶寶在床上大哭大鬧,他則一副跟她不熟的樣子,任其哭得肝腸寸斷聲嘶力竭。
兩個老東西不仁不義我都記錄在案,就等秋後算賬那一天。仇恨的種子深埋在心底,把我憋得難受。當著鄰居,我把他們的滔天罪行控訴個夠。我這樣做是有的放矢。畢竟人家是多年的老感情,我這隊級敵人的話他們不會幫著隱瞞。我要的就是這效果,利用他們當傳話筒,讓那倆老東西知道我是不好惹的。
鄰居的傳聲筒作用的確不小,倆老東西對我的寶寶態度慢慢有所轉變。肯抽出那麼一兩分鍾抱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