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我一人坐在辦公室批改作業。工作著是美麗的,偌大的屋子雖然隻有我一人,我也不覺得孤寂,因為隻要有事做,我總是巨投入巨專注。
這禍害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的,我毫無知覺。真受不了他裝B,有事說事多好,又不是初次見麵,非要搞怪,鼓搗成紳士模樣。請你幫我給牆報畫一幅插圖,OK?
我也巨能裝,用社交禮儀中最淑女的方式點頭答應。跟他相處真他娘的累,隨時隨地都要裝B,裝出高人一等的修養。演員也有卸妝的時候,過日子成天這樣矯情,不膩歪死才怪。
我把麵前的作業本和筆收起來,跟他往外顛。他步伐矯健,容光煥發,倍兒有精氣神。為表明和他劃清界限,我目不斜視,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這三尺見方的牆報,位於大門西邊巨不顯眼的廊柱下,填不填充內容都沒什麼要緊。真是吃飽了撐的他,要給這巴掌大一塊牆報美容。隻見他殷勤地把椅子和桌子從教室裏搬出來,碼得穩穩當當以後,讓我站上去畫畫。
還處於冷戰中,我可不能掉價兒。要破冰也得是他。我瞅都不瞅他,從書上選好一幅就畫起來。素描對我來說是小兒科,閉著眼都能搞定。我專注於手中的粉筆,三下兩下一個虎頭虎腦的小靚仔就呼之欲出,他全神貫注地坐在竹椅上看書,那熱愛學習的勁兒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這悶騷的禍害兩眼放電,直冒綠光,跟色狼有得拚。那煽情的目光勁爆火辣,直燒到人心裏去,我麵紅耳熱,心動過速,快要失控。
就在我們倆神交得如火如荼快要入戲的時候,舅舅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了這禍害身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用在這裏再貼切不過。我倆像捉奸在床,想抵賴門兒都沒有。真是瀑布汗!我動如脫兔,丟下書本和粉筆從案發現場閃人。舅舅那怨毒犀利的目光如火球在背,狂追著我燃燒。我玩命地往前顛,隻想盡快逃離他的視線。
舅舅對我看管得越來越嚴。他那窄長的臉成天陰著,永遠是別人欠他錢不還的債主模樣,真正是人見人哭,鬼見鬼嚎。就他這副不苟言笑的德行,還挑我的理兒,在我媽麵前打小報告,說我在學校成天是苦瓜臉,跟那愛說愛笑的矮胖醜沒得拚。他也不照照鏡子,我得了誰的真傳。遺傳基因不好,怪得著我嗎?坐在他對麵,我憋屈得不行。工作間隙隻要抬起頭就能看見他特務一樣可憎的臉。真不知道他成天在琢磨些什麼,看押我這囚犯比監獄長還敬業。有沒搞錯,我跟誰戀愛關他屁事,他又不是我監護人。不對,我已成年,不需要監護人。連法律都不過問我的戀愛,他瞎摻和什麼呀。
在舅舅的嚴密監控下,我跟身陷囹圄的囚徒有一拚,說話做事看看他的眼神了先。我嚴格自律到了回別人話時點頭YES搖頭NO,不得已而笑的時候就絕不露出小虎牙的地步。我活得這麼壓抑,容易麼我?無人處我口對心地自問,這是人過的日子嗎?讓寂寞把我殺死算了。這樣苟延殘喘,真他娘的沒勁。
父母對我的婚姻有生殺予奪大權,麵對那禍害的癡情,我得裝出薄情的樣子,他們怎麼不問我累不累呀。我的感受在他們眼裏一點也不重要。我的未來緊握在他們手裏,某天他們心裏不爽,掐死我比掐死一隻螞蟻還容易。與其過這種有今沒明的日子,我還不如徹底做個白癡,什麼都不想,回到家裏過那種青燈古佛心如止水的生活,命運交給別人主宰。像封建社會待嫁閨中的女子一樣聽天由命。
我多愁善感的毛病又犯了。一顧影自憐就沒完。對著日記我滔滔不絕。我是天下最沒時運的女子。雖然幹著教書這破工作,一月掙那幾個銅板連糊口都難。為了不被人家炒,我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多。為了能把學生教好,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每天忙碌下來,嗓子累得話都懶得說,兩腿灌了鉛一樣沉。話又說回來,沒有這工作,我得跟父母一樣背著日頭過山,成天食不裹腹,衣不蔽體。
想到工作,我就巨鬧心。每天睜開倆眼就有做不完的事,已經是快馬加鞭了,校長那周扒皮還嫌我累得不夠,雞蛋裏頭挑骨頭,極盡找茬之能事。一開會就使出土包子那一套,粗口滿天飛,句句話比利劍還傷人。他想出成績,在上司那裏邀功,也不能把人往死裏逼吧。
鎮上大小領導下來檢查,總拿我開刀。說是年輕人要好好磨煉,鬼才相信。他們不就是看我不爽嗎?我一沒好家世,二沒勁爆惹火的身材,三沒養眼的臉蛋,四沒和男人打情罵俏的天分,人家不拿我當出氣筒豈不虧大了。成天被人踩,被那些王 八 蛋罵來罵去的時候,我真想暴打他們一頓,然後屁股一拍閃人。我再衰也是人,既然是人,就得有起碼的尊嚴。那群王 八 蛋到底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