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華清宮比起從前更添肅穆之感,帶著歲月更迭的三分滄桑。可惜曾經管事的阿銀已經不在了,從前照亮她一生的曉秋也離開了。
“皇上駕到!”宮門口的小黃門掐著嗓子高聲傳喚,一切都沒有變,可是站在門口接駕的清照旖心中五味雜陳。所有人都離開了,真的隻留下了她一個人獨自去麵對一切。眼前的一切怎麼還能回到從前了呢?
“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康泰。”清照旖直直地跪在石階上,清冷而疏離。如同海棠嬌豔富貴,卻唯獨沒有香氣。
君衡淡淡地掃了清照旖一眼,便抬腳跨入殿內。
“春繪奉茶。”清照旖並不在意君衡冷淡的態度,緩緩起身坐在了君衡的另一側。
“皇後從前,委屈了。”君衡簡單的一句話,竟惹得清照旖有幾分想笑。自己曾經受到的苦楚,不過是帝王草草的一句話而已。不過她並沒有展露笑意,隻是淡漠的開口:“不委屈。”
兩個人相對而坐,卻無言以對,直到春繪奉上一盞清茶,君衡才開口說話。
“內府給皇嗣取的姓名,朕都不甚滿意,不知皇後意下如何?”君衡也是有些尷尬的搭話。
清照旖不疾不徐的開口,“妾私以為公主之名並不妥當。”
君衡眉心一跳,他確實沒想到清照旖會跟他提到念柔的名字。
“有何不妥?”
“皇上惦念恭淑柔嘉皇後,是皇上個人對她的虧欠和思念,但與二公主無關。子女之名,本該寄托著父母對孩子的美好祝願和期望,若是二公主從出生起便活在皇上對恭淑柔嘉皇後的虧欠裏,那麼對公主來說何其不公,望皇上三思。”清照旖說的真切,君衡倒也陷入了沉思。
念柔這個名字是一出生就取好的,寄托著他對幕雨的深深思念。君衡似乎是認命一般,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綰珍,這是朕從前給早殤的大公主想的名字,朕定會好好珍重這個孩子,連帶著朕對她姐姐的那一份都給她。”君衡眼眶微紅,心裏千瘡百孔。
“珍,貴也,有皇上珍愛之意,亦有公主身份之華貴。綰,挽留也。夢得有詩曰:‘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綰別離’,綰珍二字合在一處,便是挽留珍寶美玉的意思。如此,妾便替公主謝過陛下賜名。”
清照旖知曉自己是無法改變君衡對公主帶著旁人的心思,但是能多得一分關切也不是壞事。綰珍,確實是個好名字。
“皇上心中應該有了大皇子的名字了。”清照旖知道君衡來此處定不是與她商量的,不過是告訴通知一聲。
“行章。”
《左傳》疏:章,明也。《淮南子》中更有雲:鍾之與磬也,近之則鍾音充,遠之則磬音章。行,道也,亦有剛強之意。明白顯著、光輝照耀、清晰守正、剛毅堅韌,君衡不愧是帝王,取的名字也是言之有物、內涵頗深。
清照旖也是有幾分驚喜,這兩個字雖簡單,其中的深意卻讓人需要細細揣摩。很明顯,君衡對兩個孩子的名字是上了心的。
“妾替皇嗣謝皇上賜名。”
君衡的麵色並未有幾分改變,現在他說完了他要說的話,也沒有要留在華清宮的必要了。他對於清照旖是有幾分愧疚,卻也有對棋子的厭惡。清照旖不過是太後留在他身旁的眼線,一把雙刃劍,有利有弊,他一直都不會完全信任清照旖。從前便是這樣,如今亦然。
“妾恭送皇上。”清照旖起身行禮,也沒有絲毫的挽留,大抵是從前被寒了心吧。
君衡想著念柔這個名字,自顧自的兜兜轉轉,就緩緩就走到了華因宮。整個宮殿沒有半分變化,都是按照蘇幕雨在時的布置,日日派人打掃收拾。
“幕雨,朕來看你了。”帝王孤寂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內殿,君衡坐在蘇幕雨的梳妝台前,看著盒子裏的流蘇發釵。他拿起了那隻梅花白銀的流蘇簪,手輕輕的撫摸,嚐試著透過這根簪子感受她的存在。短短一年,他就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他的後宮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