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已經出嫁啦?那豈不是別人家的小媳婦了?”想起小時候他調侃我的話,兩個人鬥氣的場麵,感覺好像還在昨天。
這會兒他繞著我走了幾圈,又不懷好意地看著我笑一笑:“小媳婦,身子真弱呀。”給我倒了一杯熱開水,彎了彎唇角,“放心吧,你馬上就能好了。”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幹脆喊我小媳婦了。
那一瞬,我眼前一花,不知道是更虛弱了還是什麼。隻覺得這個小男孩的笑容好像和小時候不太一樣了
拋過去一個白眼,懶得跟他爭,明明什麼都沒幹,我就困得睜不開眼,躺下睡了。
4.
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晚上了,奶奶坐在一旁抓著我的手。小徒弟捧著的一杯水,外壁上有一些還未散去的水汽,卻沒有升騰出熱氣,已經涼了。
他的眼圈有一點點紅,見到我醒來一瞬間就笑開了,轉身前好像說了什麼,可我沒有聽見。我想問他去做什麼,張開嘴,結果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窗外的星月,發著溫柔清冷的光,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奶奶起身讓開,露出了一張陌生女人的臉。這個女人長得好媚啊,一雙丹鳳眼,眼尾往上淺淺地一吊,修長雪白的脖子上戴著一塊剔透的玉。
她濃密的睫毛又黑又長,緩緩地一掃,好像要把我臉上每根汗毛都看透一樣。我直想往被子裏縮,可我動彈不得。
她點了點頭轉身帶著奶奶出了房門。小徒弟恭敬地讓開,才端著熱氣氤氳的水杯跑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奶奶和沈承意對她都有點又敬又怕?
他沒有扶我起來喝,隻愣在那尷尬突兀地站著,臉色急速變了幾回。然後竟自己含了一口,覆上我的唇,一點一點地把水潤到我嘴裏。
我,沒有知覺。感覺不到和他肌膚相親的觸感。
我的舌頭也有點麻木,隻能稍微體味到一點溫熱。我本能性地努力吞,可還是咽得很慢,水幾乎是一滴一滴自己流進我的身體的。原是怕嗆著我。
他緊閉著眼,硬是把眼尾擠出兩道細紋來。震驚之餘,我一時忘了閉眼睛。如果此刻體感正常,估計我的腳趾頭已扣出一個足球場。
結束他直起身,頭也不回地逃走了。然後我的眼皮開始沉得抬不起來。
但我明明剛睡醒,我動不了,感知不到。我想說話,我想起來,但是我被困在一片安靜的黑暗裏!
我再次能看到的時候,那個漂亮的中年女人貼著我的麵,那雙眼尾稍吊的丹鳳眼有點空洞。素黑的旗袍,把她的腰身勾勒得玲瓏窈窕。那塊脖子上的白玉,閃著寒光。
好冷啊,徹骨的陰冷把我從無知無感裏喚醒。我不由地發抖,引來一陣西索響聲,身上穿的是紙紮的衣服!
驀得,我麵前的她竟被投入火中,火舌纏繞一下就燒成了灰燼!是個紙人!是按著她的樣子紮的紙人,竟能紮得這麼逼真。
真是瘋了!拿自己的樣子紮紙人,還燒了! “紙人畫眼不點睛,紙馬立足不揚鬃”原來那空洞的眼神是因為沒點眼珠。
我用了蹬了一下腳,果然是被架起來了。頭好重,抬不起來,往邊上瞄了一眼,是沈承意支撐著我。
奶奶在邊上說著詞,燭火點了兩支,,可我還是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有一點光在下頜線那跳躍著明暗。
白色的紙燈籠掛在頭頂,裏麵的光好像衝不出來,讓人窒息。我想叫一下沈承意,
隻見他高挺的鼻子正襟危坐在臉上,眼神犀利而肅穆。有一霎,火光搖曳,掃過他半邊臉,照出來的陰翳讓人害怕。我不禁抖了一下,沒有叫出聲。
順著他的目光往對麵看去, “別看!”耳邊響起他的焦急和緊張。然而他這一聲提醒來得著實晚了點。
5.
對麵的“人”,半個腦袋血肉模糊地耷拉在臉上,頭發,腦組織,還有部分粉碎的五官攪和在一起,糊在剩下的半張臉上。剩下的一隻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