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當日,祈安正在來福客棧計算這一年的開銷,和即將步入寒冬後的要投入的花銷。
等他收到小陳皮屠盡老陳家餘下的一家老小的消息並且趕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青磚小瓦建成的屋子前,大雨滂沱,濺起一地的泥濘,雨水混合著泥水,紅色的液體從屋子緊閉的門縫中流淌出來,彙成小渠。
穿著麻布衣裳的小孩兒手裏拿著染血的九爪鉤,就這樣渾身濕透的置身於大雨中,眼中充滿戾氣。
祈安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小孩兒也看到了趕來的祈安。
他目光緊緊地盯著祈安秀氣出色的臉,不敢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怎麼?你是來清理門戶的嗎?”
“還是說,你也和他們說的那樣,覺得我白眼狼,小小年紀心狠手辣,殺了阿婆,還殺了陳家一家老小,隻為了那間破屋子!”
沉默。
久久的沉默。
就在小孩兒氣急敗壞,紅著眼眶打算落荒而逃的時候。
遠處,站在雨幕中高大的身影終於動了。
他著一身米白色的素淨長衫,撐著一把繪著梅花的油紙傘,從遠處慢慢的移步走來。
大雨滂沱,沾濕了他的衣擺,他麵色白皙,容貌秀麗,一雙澄澈的眼睛落在眼前被雨水濕透的小孩兒身上,盯著他看了良久,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似是無奈,伸出手輕輕擦去小孩兒臉頰上雨水混雜著淚水的液體,輕聲開口:“為何不來尋我?”
小孩兒也很委屈,不住的抽咽著:“阿婆……阿婆不讓……”。
聲音中,處處透露著委屈。
祈安心中了然,伸手取過小孩兒手中緊緊攥著的九爪鉤收到腰間,將小孩兒從地上單手抱起。
“不哭,帶你回家。”
“阿婆死了,我沒有家了……”
“從今往後,來福客棧就是你的家。”
“不,有祈先生在的地方才是家。”
……
雨幕中,一大一小撐著油紙傘慢慢走遠,交談聲被雨聲遮掩,連同那間養活了小陳皮的青磚小屋,也就此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1921年的寒冬,來福客棧裏多了個叫陳皮的小孩兒,而長沙城裏,少了許多凍死街頭的乞丐,隻是,凍死的人卻是越來越多,他們多是從北方遷徙而來,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拖家帶口。
除此之外,長沙城裏又來了兩戶大戶人家,一戶是城南的吳家,另一戶是城東的霍家。
聽聞兩家是世交,皆是從浙江那一帶來的,這一次來到長沙城,也是為了避禍,能在長沙城裏待多久,還不一定。
隻是,從那隨手就買下長沙城裏最大的宅子的手筆來看,都是家底殷實的人家。
不過,那些和祈安都沒有關係。
對他來說,好好經營來福客棧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樣安穩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
1923年,安靜了許久的來福客棧收到了紅府的喜訊。
二月紅要成婚了,他的妻子,是一個叫丫頭的姑娘。
聽人說,丫頭是一個麵館老板的女兒,因為其父突然病逝,還不起外債,險些被人押著賣身,是路過的二月紅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