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易歎了一口氣,說:"好,你過來,讓我打你三掌,不管你是死還是活,我都原諒你對我的背叛."
王辱問考慮也沒有考慮就回答:"多謝師傅."
尹沙陽嘟叫說:"王辱問,你怎麼這麼死腦筋呀."使勁攥著他,不肯放鬆.
王辱問大義凜然地說:"尹沙陽,你和我都是金牧的朋友,希望你看在他的份上,不要阻攔."
尹沙陽看他神情堅決,不可侵犯,不由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金牧.
金牧臉上充滿了矛盾,他猶豫不決地問:"辱問,你一定要這樣做嗎?"
王辱問說:"你應該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
金牧神情漸漸平定,最後終於說:"沙陽,放開辱問."
尹沙陽很無奈地放了手.
王辱問走到南宮易的身前,跪了下來,說:"請師傅動手."
南宮易沒有說什麼,一掌已經印在了王辱問的身上,王辱問像一棵樹一樣被直直震飛了出去,臉色已經蒼白得比水晶還要透明.
他艱難地走回了南宮易的身邊,聲音還是一樣的恭敬:"再請師傅動手."南宮易手掌再動.
尹沙陽閉上了眼睛,他已經沒有勇氣看下去了.等他再睜開眼時,他看到王辱問嘴邊全是鮮血,連身上也被噴到了不少.
金牧神情凝重黯然地攙扶著王辱問又到了南宮易身前.
王辱問虛弱地說:"請師傅繼續出手."剛一說完,嘴上又嘔出一大口鮮血,全部噴濺到南宮易的棉靴上.
金牧抓著王辱問的手握得緊緊地,輕輕激勵著:"辱問,撐住呀."
尹沙陽看得熱淚盈眶,隻感到這個下午的陽光,散發著那麼讓他心疼的味道.他張嘴就吼:"王辱問,這最後一掌,我來代你受."衝到王辱問的身邊,用他龐大的手掌,輕輕幫王辱問擦拭嘴角的鮮血.
就在此時南宮易遽然出手了,兩股強銳的勁力無聲無息地襲向了金牧和尹沙陽.
金牧和尹沙陽把全部關注都凝聚在氣弱的王辱問身上,根本就沒有警惕南宮易.王辱問想也沒有想,左右雙掌提了出去,搶先已經擋住了那兩股勁力.
宋嘉敦高喊:
“卑鄙無恥的老匹夫,竟然暗中下手.你必遭天誅!”不顧一切飄了過來,全力擋住南宮易接二連三的攻勢.
尹沙陽臉上全是淚水,看著雙臂已經被震斷,奄奄一息的王辱問,心中充滿了巨大的悲痛,幾乎用哀求的聲音說:
“金牧,無論你用什麼方法,你都不能讓王辱問死.”說完,像一頭已經徹底被擊怒的雄獅一樣,撲向了南宮易,一出手就是十二拳,招招隻攻對方,不考慮自己的生死,形同拚命.
南宮易同時要應付宋嘉敦和尹沙陽爭先恐後一般的出手,武功就算再高,一時也勉強應付.
金牧雙掌抵住王辱問的後背,源源不斷將自己的內力輸送到他的體內.
南宮易越打越心驚,原以為隻要暫時避過宋尹兩個人的銳氣,五十招之後自己就能控製全局了.那知兩個卻越戰越勇,大有乘風破浪的氣勢,如果不是憑借自己精湛的功力,隻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他一麵左旋右轉,和兩個人酣戰,一麵提醒一直沒有動靜的李兆:"李兆,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李兆臉上顯出奇怪的表情,說:"你真要我動手嗎?"
南宮易身形一退,宋嘉敦正麵攻過來的一招已經失效,尹沙陽如影隨形撲了過來,塵世心拳激蕩出昂亢急囂的血氣,那是為王辱問的淒然所感染出的最深長的悲鬱憤懣.
南宮易劃出一式,雖然簡單,氣道卻是十分強韌,憑仗著超強的功力,又擋住了尹沙陽的攻擊,乘機吩咐說:"李兆,你去對付金牧."
尹沙陽全力一竄,硬生生擋住了宋嘉敦貼向南宮易,急如星火地說:"宋嘉敦,你去阻止李兆.千萬不能讓他妨礙了金牧給王辱問運功療傷."
宋嘉敦沒有好氣地說:"你自己不能去嗎?為什麼要來指揮我?"
尹沙陽怒火中燒地罵道:"畜生,這個時候還說這種話,你是不是人呀?"
兩個人言語發生了爭執,不但心神分散,攻出去的招式威力頓時減弱,而且兩人聯手對敵的默契頃刻間煙消雲散.
南宮易看準時機,全力對付尹沙陽,而對宋嘉敦采取避讓.十幾招下來,尹沙陽已經中了兩掌,幸虧宋嘉敦在旁及時補救,他才隻是身受輕傷.
尹沙陽火性起來了,就偏偏和宋嘉敦賭氣,動作節奏完全和他相反,這樣一來,兩個人各自為戰,接不互相接應,也不互相彌補,有時甚至是進攻的方位相互重疊.這樣正中南宮易下懷,可以肆無忌憚地把兩個人玩弄於指掌間.
李兆並沒有走過去對付金牧,反而不緊不慢走向了這邊的戰團,看準南宮易的一個疏漏處的破綻,狠狠地攻了上去.等到南宮易反應過來,已經晚了點,隻能硬生生受了他這全力以赴的一擊.
南宮易雙手劈出三股勢不能擋的力量,將李兆,尹沙陽,宋嘉敦震退幾步,臉色陰鷙地說:"李兆,你瘋了嗎?竟然暗中對我出手."
李兆臉色平靜地說:"南宮前輩,事情到了如今,我們還是收手吧.我會回去向我的父親承擔一切責任,向樽幫也會對橫氣山莊和驚寸堂有一個公平的交代.我想得很清楚了,這是避免事端進一步擴大的唯一途徑.前輩,一意孤行對大家都沒有好處的."
南宮易不屑一顧地冷笑:"李跋樸果然生了一個成不了氣候的兒子."
金牧的聲音突然響了:"南宮前輩,既然李兆都已經代表向樽幫表了態,願意用和平的方式解決所有的麻煩,你為何不能雲淡風清一點呢?前輩,退一步海闊天空呀.”
南宮易冷冷說:"廢話少說,今天就看在場的人誰的命硬了."說著,雙臂忽然在空中快速無比的一圈,一股旋渦一樣的氣流已經緩緩在空中湧動,就似龍卷風的初雛一樣.
王辱問惶恐的聲音傳了開來:"卷地神罡!大家快搶攻,千萬不要等他再運功了."
尹沙陽板斧當先,上來就是開磬斧法的精華三大招"落煙狂沙""煞鷹秋水""睡月步簾",直取南宮易的胸腹.
宋嘉敦緊隨其後,橫氣三掌勢如霹雷,擊得卻是南宮易的頭顱處.
李兆浸魂蕭一蕩,以挽夢蕭法中一招"望聞問切"強行鎖向南宮易的雙臂.
金牧離得最遠,但七步招搖掌卻因為空間的存在而發揮到了最淩厲的地步,封住了南宮易所有的退路.
四個人從四麵八方奮不顧身同時殺到,隻盼能畢其功於一役,徹底鏟除南宮易.
南宮易的卷地神罡卷天,卷地,卷人,卷斧,卷掌,卷蕭,卷力,卷氣,卷勁,卷心,卷魂,卷覺,但卻卷不走鋪天蓋地的殺機.
金星崖上的曠世之局,注定無法卷纏三大勢力的興衰榮辱,金星崖的卷地蒼龍又怎麼可能卷羈四個青年的眾誌成城呢?
南宮易仰天長歎:
“人不可勝天!”一歎三噓,其間的不甘和認命,是如此的深刻濃重.
在這樣的矛盾中,南宮易魂斷末路,狄然倒地身亡.
王辱問看著南宮易終於為他自己的枯惡不俊變本加厲而丟失了性命,心中充滿了無奈和痛苦.
他看得很清楚,師傅天靈蓋上被宋嘉敦準確無誤地擊中了一掌,那是致命.同樣致命的,還有尹沙陽的一斧,它砍中了師傅的心房.在這兩道一擊絕殺的力道麵前,師傅就算再多三十年的功力也是於事無補的.
尹沙陽爬過去,探望金牧的傷勢.而宋嘉敦卻還能勉強走路,走過去扶起被擊傷在地的李兆.看到李兆的臉色,宋嘉敦才知道他傷得有多重.他清楚,要不是李兆舍身封住了南宮易的絕大部分卷地神罡,隻怕攻擊他的四個人都要被他拉著陪葬了.
宋嘉敦柔聲說:
“李兆,你會沒有事的.”
李兆眼神沒有一絲光芒,他虛弱地說:"你幫我把尹沙陽叫過來."
宋嘉敦把他抱得緊緊的,生怕他會就此離開人世,輕喊:"尹沙陽,快過來."
尹沙陽和金牧一同走了過來.兩個人的傷都不輕,卷地神罡已經傷及了他們的內髒.
王辱問也走了過來.
三個人看到李兆的眼神,都知道事情的嚴重.
李兆看上去很痛苦.他的內髒早已經被無堅不催的卷地神罡擊碎了,隻是完全憑借著心頭的一個強烈的意願支撐著.他看著尹沙陽和宋嘉敦,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神采,那是希望的火焰,盡管它是那麼的微弱:"我知道我沒有權利這樣要求你們,可是我在臨死前還是希望你們兩個能答應我,不要因為今天的事情而對向樽幫報複.這樣,我死也死得安心了."李兆說得緩慢而流暢,一點也不像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有時,越接近死亡的人,頭腦越清晰.
尹沙陽宣誓一般鄭重地說:"李兆,你放心.驚寸堂不論在怎麼樣的情況下,都不會主動對付向樽幫的."
宋嘉敦用另外一隻手緊緊握著李兆的冰涼的雙手,動情地說:"三大勢力,日後要做的,其實應該相互扶持,相互團結,來維護江湖的和平和穩定."
李兆臉上有了安祥和欣慰的笑容.
那個拋開了生死,泯滅了恩怨的笑容,燦爛綻放著的時候,每個人的心靈純淨得有如天空中不染纖塵的雲朵.它們在一個寂靜無聲的世界裏,相互依偎在一起,吟唱著融洽的歌聲,分享著今世今生中最貼近一刻的溫馨.
直到笑容凝結在那個蕩氣回腸的下午裏的那一束象征著光明和希望的陽光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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