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典儀不忍再看,從包袱裏掏出一罐烈酒和火油,往屍身臉上身上灑滿,又從燈裏取了個火,彈進去點著,瞬時把那屍身燒的焦爛。侯六在一旁捏著拳頭,欲要哭時,隻覺得眼幹生澀,一股恨意在頭腦裏橫衝直撞,就是找不到出口。
兩人把棺蓋合好,依舊堆起墳丘來,此時天色已經變得淺淡透明。王典儀心中悲痛,確知此地不能久留,然而此時浮雲觀的道士們早就起來做早課,他兩個便繞了個大彎,從山後麵出去了。
兩人在客棧隻呆了半天,便心如死灰,坐船回京城了,列位看官,凡人終究是凡人,即使老道如王典儀,也隻能看到表象之後作出自己個兒認知範圍內的判斷。即便赤誠如侯六,明白查理王的死和粟特方士一夥人脫不了幹係,也隻能任仇恨穿心,徒然無計可施,。
這裏便不再提王典儀和侯六如何,再轉說這羅斯瑪麗一行人,一路上拿捏著時機火候,每每不得已從鬧市區經過,便正好是查理王在棺內昏睡的時候,每到人煙稀少的荒郊野外,這夥人才停下,給醒來的查理王喂食喂水。
行了一個月,正到了渭南潼關。一路上天氣炎熱,這夥人人困馬乏,路過一個荒村野店,便要停下討酒水吃。羅斯瑪麗念及此處常有刀匪出沒,本不想留,奈何手下人你一眼我一語,連勸和帶抱怨,不由得她不願意,隻好停下進店坐了。
誰知那天氣炎熱,本來看守查理王棺材的那兩個漢子也偷偷溜到屋簷下討酒吃,正乘涼間,卻見本來朗朗晴天,突然烏雲密布,幾下電閃雷鳴之後,雨滴子就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羅斯瑪麗一夥人見天氣驟然涼爽,雨下的又大,便樂得自在,在店中吃酒不提。
眼見這天色晦暗如黑夜,瓢潑大雨如瀑布,間或夾雜著一兩道青白色的閃電,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閃電,令人無端膽寒。那羅斯瑪麗發現手下全進了店,查理王的棺材無人看守,不禁氣惱,她將碗筷一撂,便疾步冒雨出去了,那雨下的極大,雨水打在她臉上,眼前模糊成一片,好不容易摸到裝棺材的馬車邊,卻發覺棺材下躲著個小黑影,一見她來,慌忙收起毛茸茸的大尾巴,藏到車底下去了。
羅斯瑪麗以為是躲雨的畜類,便沒在意,她回頭往野店裏看了看,發現店家正忙著布酒上菜,並未注意到她這邊,便悄悄把棺材推開一條縫,衝裏麵道:“官人,你還活著不曾?要不要吃些東西?”
裏麵卻一聲不出,羅斯瑪麗又叫了幾聲,裏麵仍無一點聲息,不禁疑惑,難道是中暑了不曾?她急忙把棺蓋推開,借著閃電的青白色亮光,看見查理王果然麵如金紙,牙關緊咬。
羅斯瑪麗一看查理王情況不好,也顧不得店家看見了,忙推開棺蓋,去掐他的人中,和著雨水拍他的臉頰,萬般折騰。可查理王就是不醒,眼看得出氣多進氣少,羅斯瑪麗忙把他的衣服束縛都解開,替他推拿。
這邊廂店裏的人瞅著羅斯瑪麗出去,久久不歸,也有些著急,便有三五個漢子出去查看。
正當他們出了店門,往放棺材的馬車處走時,卻發現不遠處的馬車上方,突然飄來一大團青白色的雲,低得幾乎和屋簷一般,正瞠目結舌間,那雲中探出了一道青白色的閃電,直衝著馬車便劈了下來,幾乎與此同時,一聲巨大的雷鳴響徹荒野之間,混合著無數聲淒厲詭異的哭號,那一瞬,似乎是地獄之門洞開,萬千惡鬼盡皆湧出一般。
這邊的眾人,一時間被這恍如鴻蒙之初才會有的閃電和雷鳴奪去了五感,等他們目能視,耳能聽時,發現馬車連同棺材已經被劈成了兩半,棺材上,馬車上,搭掛著燒成一段段的焦炭,已經看不出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