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 / 3)

侯六打了個機靈,道:“老老王,老王下葬時他的親人也都看過,棺中必定是他的屍首,還能有假?”

王典儀一邊換衣,一邊看著窗外,慢笑道:“小六,我年輕時那會兒,聽說過這麼一件事,有個官家子弟犯了殺頭之罪被收監,過了幾日在牢裏不明不白的病死了,官家將屍身交與家屬收殮埋葬。其實是埋得跟本不是原來那個人,而是找了個麵目相仿的害癆病的將死之人,許給他家銀兩,把那官家子弟替換出來了。這事兒就是他家裏買通了衙門做的,所以這回不見著屍身,我是不信他死了。現在不過四月間,今年天氣又不暖,一個月屍身壞不到哪裏去,能看出個大概眉目就行。”

兩人準備一回,到了晚間,正交子時,換好了短打,悄悄地出了客棧往山上走,來到浮雲觀牆下,王典儀飛出抓鉤來勾上簷角,二人拽著繩子翻牆而入。徑直繞過前邊的大殿,往後麵的祖墳裏去了。

到了地方,隻見是一片白楊林圍著的墳圈子。玄夜淒風,伴著不知名的鳥叫,十分淒涼。兩人打上馬燈,找著新墳的墓碑查看。所謂新墳,便是土丘高高墳起,前麵又擺著些香煙祭品之類的。這王氏門中,今年至今隻有查理王一人葬進來,所以不多時,便找到了墓碑,隻見那上麵中間一行書著:“淞陽王氏第四十一代王陽明之墓”,兩邊分別是立碑人和年月日,新碑石的棱角都尖尖的杵著,還未被歲月磨平。

侯六看的鼻子犯酸,有點呆楞,王典儀卻搡他了一把,道:“別發呆,開工。”二人舉起鐵鍬,衝著那墓碑後的墳丘一陣掏挖,直到後半夜,那鐵鍬終於刮上了棺材板,二人聞聲更加振奮,須臾,棺材上的土石都被推倒了一邊,王典儀一寸寸的摸著棺材沿,一邊念念叨叨的不知說些什麼,又急叫侯六遞起子。

侯六湊過來,聞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兒,隨著王典儀哢吧哢吧的撬起棺釘,推開棺蓋,那股味道驟然轉濃,一股甜腥酸腐夾雜了無數種說不出的怪味兒直衝向他的腦門兒,侯六一個忍不住,把臉別過去嗷嗷大吐,那王典儀也幹嘔了幾聲,便皺眉止住了,他伸手拿過馬燈,往棺材頭部照看。

隻見那皮肉雖塌陷腐敗,眉目輪廓卻大致是查理王的樣子。列位看官,這摩科耶懸梁自盡,他體內的蟲子也跟著僵在皮肉裏,維持著死前的形態。王典儀哆嗦著,又細細的照看了一遍,禁不住哀嚎一聲,動靜巨大,那墳圈周圍白楊樹上棲著的夜鳥,都被他驚得撲啦啦飛走多半。

侯六正在一旁吐得天昏地暗,一聽這聲慘嚎,心裏都涼了半截,此時也顧不得難聞,便踉踉蹌蹌的哭喊著老王,也手腳並用的撲騰著爬過來,還未及棺口,不提防腳下一絆,原來是他先前擱下的鐵鍬,此時被他一腳飛起,鍬頭衝著屍身的麵部就砸了過去,立時汁水四濺,濺了王典儀一身一臉,王典儀往臉上抹了一把,須臾摸著個東西,蠕蠕而動,他以為是屍蟲,便隨手捏死拋在一旁,對侯六道:“替我舉燈照照,看哪裏還有。”

然而此時,侯六手中正舉著那馬燈盯著屍身看,眼神恐懼而且怪誕,王典儀不耐道:“你看什麼?”

侯六抬臉,指了指他的領口,又指了指棺裏的屍身,道:“老老王,這屍首臉肉裏麵全是李二猧瓷瓶裏的鬼蟲子,你前襟上也是,全是活的。”

王典儀登時大駭,三兩下把衣服脫了,呸呸的吐了七八口,又搶過馬燈,細看那屍身,隻見被鐵鍬劃開的斷麵裏,密密匝匝的鑲嵌了伊布裏邪蟲,很多隻有米粒大小,中間貫穿著一些孔道,供它們在其中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