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白無常麵麵相覷,嘿嘿笑了起來,道:“便是錯了,也不過是一條賤命也,哪裏須得你說,關你屁事嘛。”
查理王道:“哪有這種道理。二使不如再核對核對,也好交差。”
那白無常不耐煩道:“實話跟你說吧,這回我哥倆兒過來,就是為這臨時增補的差事,你一個凡人哪裏知道,這回不止她一個枉死的,冤死鬼多著去啦。俗言道:閻王叫你三更死,我們哪敢留人到五更?”
說著便跳將過來,抬手把查理王往邊上狠狠地一撥拉,一根鎖鏈便套在了老婦人脖子上,使勁一扯,那老婦人的魂魄便渾渾噩噩的從身上立了起來,恍恍惚惚的下了榻。
查理王跌坐在旁邊,想去摸槍,掏了兩把,卻抓了個空,才發現槍拉在鋪上了,頓時沒了主意,正驚惶悲憤間,忽然瞥見門口站著一個人,頓時大喜,叫道:“老李!”
門口站著的人正是李道士,原來他被侯六驚醒,發現查理王久出不回,便來尋他。正好看見那黑白無常勾魂,還將查理王摔在地上。
那黑白二使見了他,略微點頭躬身道:“我等例行公事,若有攪擾冒犯之處,還請包涵則個。”說著,便扯著老婦,要穿身而過。
那李道士卻身形一晃,快得讓人看不見他的動作,——攔在那白無常麵前道:“你們既是奉命勾魂,生死簿在何處?”
那白無常“嘿”了一聲,尖聲道:“恰巧帶在身上,你自己看吧。”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物來遞與他。
那查理王拍拍屁股,也站在李道士身邊驗看,隻見那線裝冊子上卡著一根簽子,那被卡著的紙頁上寫著“庚午年臘月廿九金城。。。張氏婦。。。五十八歲。。。三更”之語,那白無常道:“好好看看,我們須得辦公事。那個小子,你的屁股要是摔成了八半,就自己揉揉吧。按說來你這是妨害公務,看在白狼的麵上,不治你的罪就不錯了。”
查理王啞口無言,隻能抬眼瞪著他。那李道士卻翻檢一回,往後也看了看,道:“不對。這上邊沒有秦廣王的圖章。”
那黑白無常聞言,頓時拉下臉來道:“這就是生死簿,你若不信,跟秦廣王說去,卻在這裏跟我們費甚口舌!”
李道士把那生死簿往邊上一拋,微笑道:“叫他上來,我跟他說。”
那查理王正好在旁邊接著,便借著火光前後翻看起來。
這邊廂白無常見狀不對,便把老婦人的魂魄往旁邊一推,拉開架勢,陰陽怪氣道:“老範,你我對白狼一個有幾分勝算?”
那黑無常嗬嗬冷笑,橫眉立目道:“不曉得!一百年前,他下到地府裏搶人,把能打的挨個都揍遍,你我那時不在——”
他話音還未落,那李道士便飛身攻過來了,那白無常見狀,便稍一側身,一條鎖鏈便飛了過去,直打李道士的咽喉,那李道士反手便抓住了,借力一翻,正騎在那矮身攻他下盤的黑無常的脖子上。那白無常被他大力一扯,不由得脫了手,那李道士就勢把鎖鏈提到手裏,七繞八繞就套在黑無常的脖子上順勢勒緊了,那黑無常慘叫一聲,不由得趴了下去,用手去扯那鎖鏈,趁這當口,李道士一個擰身,從他脖子上翻跳起來,一腳踢向那湊過來救陣的白無常的胸口,那白無常悶哼一聲,倒退了幾步,舉手道:“白狼,不玩了——我們認輸。生死簿也給我們吧,我們呈給秦廣王再核對一遍。”
李道士見他們求饒,便住了手,伸手到查理王麵前:“王家小子,拿過來。”
那查理王卻一臉驚慌無助的看著他,咬著嘴唇不吭聲。列為看官,你道是為何?原來那查理王往後翻看,卻看見正月初七的死人名冊上,頭一個便是李道士的名字,隻不過也沒有秦廣王的印章罷了。他愣了良久,便遞給李道士道:“老李,你看看。”
李道士斜眼看了一眼,卻仍就合上遞給白無常。那勾魂二使收好生死簿,衝他一拱手,道聲:“再會。”便化作一道陰風,倏忽不見了。李道士見他們走了,便拉起那老婦人的魂魄,往榻上輕輕一推,那魂魄便沒入老婦的身體不見了。那老婦也隨之有了生息,**咳嗽起來。
這時候,那後生才顫顫巍巍的端著一碗羊奶,小心翼翼的進來,看見李道士和查理王站在屋內,不禁詫異,陪笑道:“二位道長不用再守著了,快去歇著罷。——哎,剛才真是折騰,先去叫醒了羊倌兒老哥,又去折騰老母羊。”
二人見他沒發覺,便告辭出了屋門口。站在昏暗的堂屋裏,查理王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回,半晌也不言語。那李道士道:“別喝了,侯六說你尿床。”
查理王苦笑一聲,道:“我都二十三歲了,還尿什麼床。老李,我實話跟你說,我得了肺癆,夜裏就發燒盜汗,已經有兩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