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砸死隨從,然後將趙財主放翻了,麵朝南捆在長木樁子上,先是一頓臭揍,然後掏出屠牛的刀子來,往趙財主眼眶上比劃著,惡聲逼問他胞姐的死因。
那趙財主此時頂著個烏青的熊貓眼,哼唧道:“你先放我下來嘛。實話與你說,你姐她與我有私,總共來往了半年有餘。不提防被我家那母老虎知道了,把你姐誆來藥死。其實不幹我事,不要殺我。”
那葛長庚半信半疑,道:“殺人償命,為何不供出你家那母老虎來?”那趙財主哭道:“兄弟你不知,若供出她來,我和你姐的事便眾人皆知了,到時我有何麵目見鄉黨們?隻得告了官家說,你姐是中暑暴斃。又買通了仵作,因此很快就燒化了。”
那葛長庚冷笑道:“你說的無從對證。你且在此好好呆著,等我拘了你家那個婆娘再說。”便將幾條浸了水的生牛皮繩子繞過木樁,勒在那趙財主的脖子上,又塞了他的嘴,把隨從的屍首拖了老遠深埋了。他回到鎮上,進了一家賭場,這時已經是紅日初升。他在賭場裏一直玩到第二日淩晨,才聽到外邊吵嚷說,鎮北邊的草灘子裏死了個人,正是趙家主人。榆林府的官衙裏來了仵作驗看屍首,說是在昨日傍晚遭人用牛皮繩子勒斃。列位看官,你道是為何斷定是在昨日傍晚?原來這葛長庚年做過皮革生意,曉得那浸水生牛皮經過太陽的暴曬,就會暴縮。他之前反複實驗,對那生牛皮暴縮的尺寸時間早就了熟於心,
便將趙財主朝南暴曬,本來那趙財主脖頸上的生牛皮繩勒得還有幾分寬鬆,不至於把他勒死。經過那日頭的暴曬烘烤,便慢慢卵縮了。倒得趙財主被勒斃時,正是傍晚。他又是瞞著家人早早出來,因此無人知道他的去向。
衙門調查了一番,拘了幾個有嫌疑的人,當然包括葛長庚。然葛長庚請了賭場主人作證,告官說他幾乎一整天都在賭場裏耍錢,都未回家過夜,更別說傍晚去殺人,因而他當天就被釋放。眼見此案已成懸案,葛長庚也就放下心來,思量起如何把趙財主的渾家拐出來殺死,然而這婦道人家雖然已經守寡熬兒,卻依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葛長庚自己又非女子,根本進不到那高牆大院裏,他不禁犯起了難。
正當他私下裏盤算時,那趙財主的案子又有了新轉機,原來有個經驗老道的捕頭,注意到那勒死趙財主的牛皮繩子乃是今年的新革,這鎮上除了葛長庚,沒有幾家新進過生革,而另外的幾家,都與趙財主沒有瓜葛,於是嫌疑又轉到了葛長庚身上。
葛長庚聞得風聲,心中驚慌,連夜收拾細軟,便要出逃。正好接著榆林北邊的荒漠裏鬧匪,他幹脆趕去入了夥。因他生來好勇鬥狠,凡事都肯向前,又加之心思縝密,不多時便接替暴死的匪首當了頭,因他常使一把屠牛刀子殺人,與別的刀客不同,便得了個諢號‘葛刀子’,這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南方正鬧粵寇(太平天國),並沒有人顧及著個把刀匪,這葛長庚的刀匪隊伍日漸壯大。等平了粵寇,小小榆林府已經治不了他們了,加之年景又差,幹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們去。
眼下這葛長庚領人出來,便是要朝鎮上的富戶借錢糧度年關,不意便撞見了恩人,十分驚喜。當下他便和李道士一幹人一一剪拂,邀請眾人回他的老巢裏歇腳。
那老巢在北邊的荒漠裏,原先是古時的遺跡,屹立百年卻還不倒。葛長庚叫眾人砍了胡楊林,搞來黑牆磚,結結實實的圍著古樓紮了寨牆,倒也像個模樣。他引著李道士幾人進寨,點上獸炭,擺起宴席,一直鬧騰到一更天還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