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快鬥了三十餘招,俞蓮舟長劍疾刺那老者肩頸,老者橫棍架打,後手推出棍尾戳向他小腹,然則那長劍刺至一半,銀光竟是一彎,一柄筆直長劍被俞蓮舟以內力由中路逼彎,那老者沉肩矮身,避過了胸口卻再也避不過頸際,而他手中齊眉棍此時卻也點到俞蓮舟小腹,一棍下去對方必定重傷。兩柄兵刃同時懸住,二人皆是被對方兵刃指住要害,可謂平手。片刻間俞蓮舟長劍一撤,退後一步向那老者抱拳行禮:“多謝前輩賜教。”
那老者此時雙目絲毫不再渾濁,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俞蓮舟一番,“武當派的後生倒也爭氣。”說著咳了幾聲,“咳咳、咳咳咳,小子,你一個江湖人,我看你練得是拳掌劍術,求這瀝泉槍作甚?擺著看麼?”
俞蓮舟聽得老者一語道破他來意,卻也並不驚異,開口道:“不瞞前輩。在下求槍,乃是為了一位好友。”
老者眼中精光閃過,“好友?怎不叫你那好友自己來取?你可知這幾年欲得此槍而死在老頭子棍下的貪心之輩可有多少?你倒多事!”
俞蓮舟道:“晚輩這位好友平日軍務繁忙,無暇分_身。”
老者一怔,問道:“軍務繁忙?誰?”
“在下這位好友姓沈名浣,如今正帶潁州軍紮營宿州。”
聽得俞蓮舟此言,那老者驀然沉默下來,半晌看了俞蓮舟一眼,沉聲道:“你同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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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蓮舟替戚雲峰解了穴道,隨即跟著老者出了茅屋,一路沿山道蜿蜒而上,越走越是隱僻。此時大雨已經停了,山間泥濘,然則那老者佝僂身形步法卻是輕靈。一炷香功夫,俞蓮舟跟隨老者來到半山腰一處山洞附近。那山洞眼在茂盛草木之後,甚是隱僻。老者也不看俞蓮舟,隻扔下一句話:“等著!”言罷也不理他,一閃身鑽進山洞。
俞蓮舟負手而立,站在洞前。足過了大半個時辰,那老者才回轉回來,鑽出山洞。俞蓮舟隻見得他手中果然多了一柄丈八長槍。那槍銀亮槍杆,雕盤龍紋飾,雙龍逡巡而上,張牙舞爪。長槍槍頭蘸金,竟無一絲鏽跡,鋒刃猶若青泓亮雪,相隔丈餘便能感到其凜冽威勢。鋒刃之下一隻金龍龍頭栩栩如生,怒目圓睜,大張著嘴含著刃基。槍尾鎏金收底,更有一隻盤龍纏繞其上,中有雲紋,卻是飛龍在天之狀。
俞蓮舟見過沈浣的蘆葉點鋼槍,這兩年費心打探各路好槍,隻一眼便看得出此槍實是槍中神器,心中不由一喜。卻見那老者抬手一送,將那槍拋給他,道:“小子,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你若想得此槍,光憑拳掌劍法卻是不行,需以槍法勝過我,才能持了先主此寶!”
俞蓮舟一愣,論拳掌刀劍,敵手再強他從未皺過眉。然則若論槍法,他卻是半分未曾練過。
那老者佝僂著身子,定定的看著俞蓮舟閉目而思,也不出聲催促。直到盞茶時分過去,俞蓮舟忽然睜眼,手中長槍一提一點,抱拳道:“晚輩得罪了。”
“不用廢話,盡管來吧!”老者手中齊眉棍一橫。俞蓮舟身形猛然而起,手中長槍中宮疾刺而出,銀光暴漲,與臂一線,如蛟龍出水,以迅雷之勢直取老者咽喉。這一招“歸鴻無信”竟是沈浣起手最常用也是威勢極強的一招攻敵之法。當初沙河夜襲時,寬徹哥追擊沈浣,與其十裏坡上單挑,便學了沈浣這一招,卻學得形到意不到,被沈浣以一模一樣的招數攻得手忙腳亂。當初沈浣這最常用的一招俞蓮舟看得不止一遍,如今頭一次用長槍,出手便是這一招“歸鴻無信”。然則俞蓮舟這一招威勢卻比寬徹哥高明太多,其中速度之快力道之精,皆非寬徹哥可望其項背。而武當派功夫,曆來以力道變化精微純熟著稱,俞蓮舟這一招雖與沈浣的招數在力道心法之上不甚相同,卻是另辟蹊徑,威力竟亦是不遜於沈浣親使。果然那老者見了這一招,立時一驚,未承想俞蓮舟甫用長槍,第一招便能使出如此精深招式,當下側身避其鋒芒,手中齊眉棍亦是直戳俞蓮舟麵門而去。俞蓮舟長槍一晃一卷,纏上老者手中長棍,隨即一攪。這一招帶上了武當的六合勁又混雜了沈浣在天嶽山戰羅鴻時壓製其槍法的招式,正如烏雲密雨。那老者隻覺得手中招式竟被俞蓮舟壓得完全偏了走勢,連忙運力撤棍,橫棍攔腰掃向俞蓮舟中盤。俞蓮舟腳下一點身形驀然拔高丈餘,隨即長槍槍尾向下一戳,嗙的點在老者急速橫掃而過的長棍之上,隨即猱身一躍,武當心法全然運起,以“粘”字訣粘帶住老者齊眉棍,身形又驀然憑空拔高數尺,隨即長槍一翻,如飛鷹撲兔一般,疾刺老者頂門天靈。這一招卻是沈浣在朝天嶺截擊蘇赫巴魯時所用的一招,俞蓮舟於其中加上了武當心法,老者隻覺雙手一震虎口劇痛,連退數步,嘡啷啷一聲,齊眉棍脫手落地。
俞蓮舟飛身向後一躍,拱手道:“得罪!”
那老者雖敗,雙目之中竟是光芒大亮,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竟是顯得年輕了十餘歲模樣,“好小子!這槍你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