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巴魯。”沈浣平靜道,仿佛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之事。
“啊?!”聞者無不低呼,連賀穹狄行這等驍勇戰將,也忍不住出聲。蘇赫巴魯,實乃元軍中頭首屈一指的勇將。
賀穹虎目大睜,“是那廝?!沈兄弟,你……殺了他?”
沈浣點頭,不再多說。帳中一時鴉雀無聲。蘇赫巴魯被沈浣殺了,意料之外,卻也在意料之中。諸人驚的是這個消息太突然,然則想起沈浣長槍上的功夫,便也覺得理所應當。半晌間,但聞的一個掌聲忽然劃破帳中肅靜,驀然響起,卻正是戴思秦。隻見他直視沈浣雙眼,目光炯然,仿佛要看到她的眼底。正當此時,主位上劉福通大笑道:“好!元虜糧草被劫,大將又死一員,這是天不亡我潁州矣!沈兄弟,此事你功勞最高!”
沈浣臉上卻並無喜色,直接道:“此時卻還不是論功勞的時候。我今日一早由潁州城下過,見得有流民打西麵上蔡過來的流民。主公,如今上蔡已失,三十萬元軍距潁州大營不足二百裏,敢問主公打算如何退敵?派誰為將?何處接戰?誰為後援?可準備後撤路線?”
“諸位將軍如今正在商討此事。”劉福通不動聲色道。
沈浣尚未說話,隻聽得左側劉子青冷笑道:“沈浣,你可管得太寬了些吧?敢問你是哪路貨色,竟敢質問我潁州軍軍務?”
沈浣斜睨了他一眼,卻不理會於他,隻做亂風過耳,又向劉福通道:“敢問主公與諸位將軍商討結果如何?可有退敵妙策?”
“這……”劉福通猶豫片刻,“目前仍在商討,對策仍舊未定。”
“嗯。”沈浣心知肚明的點點頭。
一旁劉子青見得沈浣視他如無物,而對麵得賀穹更是一連看熱鬧得樣子不屑的瞄了他兩眼,不由得怒火叢生。他原本是劉福通的遠房子侄,頗受劉福通照顧,提拔為將軍。但是若論打仗,他的確比帳內諸位靠戰功打磨出來的將軍遜色不少。平日士卒最然表麵上不敢多說,背地裏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尤其是沈浣親手帶出來的那三萬精銳,無論士卒校尉,均是有些瞧他不起,是以他一直以來都心中不忿。當年拉攏沈浣不成,把她逼走倒也算出了心中一口惡氣。沒成想沈浣今日一回來,混不似當初那般易相與,單是方才那一眼,就是擺明了不屑於他。
沈浣這廂挑了挑眉毛,“那主公可須得快些,元虜曆來野戰推進極快,二百裏路,怕是用不了一天。一旦過了沙河,主公這潁州大營可就是虎口中的肉了。”
“呸!沈浣你他娘的是個什麼東西,敢跟主公這麼說話?!”還沒等劉福通出聲,劉子青當先大怒,狠狠啐了沈浣一口。
沈浣撣了撣衣襟,這回連頭也不側了,輕哼一聲,“我是什麼東西,還不勞劉將軍費心。怎麼,劉將軍這般成竹在胸,可是打算親自引兵去沙河迎敵了?人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將近一年不見,劉將軍又敢對陣當年將自己打得連將旗都不敢挑起來的寬徹哥了?”
隻聽得噗嗤一聲,對麵賀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戰場之上上千年來的規矩,雙方主將身後有親兵打著標明將軍身份的青龍將旗,隻要主將不亡,這麵將旗便絕不會倒,無論己方士卒還是敵方士卒都看得一清二楚。這旗撐起來的是將帥的尊嚴,全軍的士氣。沈浣當年出走潁州之時自己一怒之下斬落的將旗,便是這一麵。不過沈浣的將旗是被她自己斬落的,劉福通那麵卻是合營一直以來私下的笑談之一。當年葉縣一戰,劉子青八千人馬幾乎盡數死在元將寬徹哥手裏,劉子青倉惶逃出葉縣近郊,被寬徹哥的人窮追不舍。偏偏劉福通也是真疼這侄子,全軍屬劃給他的親兵最是精銳,是以逃竄的雖然狼狽,他身後這親兵的將旗擎得可是堅挺得很。於是自然而然,無論他往那個方向逃,身後凶猛元軍死死咬住半分不慢。劉子青當時也是急得狠了,一看身後這迎風烈烈而響招來身後無數元軍的將旗,一把由親兵手裏奪了過來,死命扔在地上,隨即策馬狂奔。這一來元兵沒了將旗可認,亂軍中沒過多久就把劉子青給追丟了。
這事後來不知被誰傳了出來,合營上下無不引作笑談。隻不過當著劉子青的麵,誰也不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