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鬱峰淡定地拿起簽好的文件遞給薛楠,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站了起來,“小楠,你幫我把這些文件送到共享部,我有事出去一趟。”說罷,就出了辦公室,到樓下買了一盒中華。
鬱峰點上煙,吞雲吐霧了一陣,看了看時間,轉身向陸羽茶樓去了。到了地方,服務員帶鬱峰進了一個包間,裏麵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三十幾歲的粗獷男人,正對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漂亮女人滔滔不絕的講著什麼,唾沫橫飛,聲音大得離譜。女人看上去正捂著嘴在笑,背卻使勁靠著竹椅,拚命把身子往後仰。見鬱峰進來了,粗獷男子聲音一頓,腦袋似是被什麼東西掰著強扭向門口的位置,臉上被空氣扯出個笑臉來,“老弟也過來了?”男子臉上的笑容燦爛的很是耀眼,主動起身要把鬱峰迎到自己座位這邊,座上的女人也迅速站起身來,隨後退向裏麵的位置,把旁邊的位置讓了出來,將椅子向後一拉,衝鬱峰道:“峰哥,過來坐吧。”說著,臉上還無意間漏出了微笑,很是溫柔燦爛。
鬱峰也不猶豫,走到女人旁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隨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側頭衝女子道:“跟李老板談的怎這樣了?咱們下個月的出倉還需要李總支持配合,不然公司的任務是完不成的。”不等對麵的男子接話,鬱峰便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也不糾結公司的事,轉口道:“救渴,飲之以漿;蠲憂忿,飲之以酒;蕩昏寐,飲之以茶。人喝茶,為的是清醒自在,酒是浪人喝的,茶是智者喝的,喝酒求醉,喝茶求醒。咱們北方冷,正適合飲熱茶,我看現在桌上這茶雖然不燙了,但也還是熱的。夫珍鮮馥烈者,其碗數三。所以這茶還是咱們三個人喝剛剛好。”
“老弟是文化人,說的這些老哥可不懂。咱喝茶,就是附庸個那個什麼風雅,咱可不會品。”對麵男子咧嘴一笑,麵相變得很是憨厚。
“茶怎麼品,別人說了不算,自己最關鍵。李老板是個會享受的,自然知道怎麼喝茶。我最討厭那些所謂的品酒、品茶的道道兒,聽他們所謂大師高手之類的胡扯,合著咱們自個兒還不能知道自己樂意喝什麼味兒了,喝個飲料要用幾個杯子能品出個什麼味兒來還得別人說了算,天底下淨是這種狗屁道理。古代要是哪個皇帝樂意吃屎,估計就能發展出個屎道來,也不知多少文人墨客能把屎給品出個香味來。李老板,你說對不對?”鬱峰也不顧自己剛剛引經據典地講茶道,轉眼又客串起下裏巴人。
“對,太對了。”對麵的李老板仿佛是來了興致,終於接上了茬兒,又開始大講特講,雖然自己肚子裏沒什麼墨水,但油水和鹹鹽那是不少的,便不能引經據典,也對這世道的林林種種充滿了極具個人主義色彩的觀點。李老板是公司在H省合作的經銷商之一,曆來最是難搞,極少配合公司的營銷方案,也最討厭公司玩的那些表麵文章,偏偏李老板底氣過硬,資金雄厚,渠道紮實,一向按時打款,誰也動他不得,故而越發囂張。李老板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作為經銷商卻不時對公司底下的業務員指手畫腳,所以公司的員工都最怕和他打交道。整個H省這片要不是鬱峰壓著,怕是都要被李老板吃的死死的。鬱峰旁邊的這位美女叫紀知心,是和他一屆進入公司的同事,不過卻是從SC省調過來的,雖然在SC省上的大學,但老家在東北這邊,於是轉正時分配到哈濱市,之後便一直在鬱峰手下工作,是鬱峰的得力幹將,也是他自己指定的接班人。紀知心上任經理的最後一個砍兒就是李老板,這次公司新出台了一係列策略需要經銷商大力配合,而搞定李老板正是她證明自己能力的最好機會。這次紀知心一邊約了李老板,一邊約了鬱峰,李老板一向對鬱峰言聽計從,紀知心作為鬱峰的直係,與其自己費盡心思去和李老板談判,倒不如把老領導的關係繼承下來。於是,又到了鬱峰發揮餘熱的時候了,作為朝夕相處關係非同一般的同事,紀知心的忙不能不幫。
三個人胡扯了半天沒用的,末了才談起公司的事,幾句話的功夫大家便達成一致,想想業務談判這種事還真是難以衡量出個效率或是價值。鬱峰紀知心二人送走李老板之後已近傍晚,便約來一幹同事,大家一齊聚聚,算是為鬱峰踐行。
鬱峰一邊喝酒一邊和同事聊天。跟公司的同事聚會,就一點最掃興,三兩句就能扯到工作上的事情去。鬱峰手下一個業務主任叫張坤的,最是八卦,鬱峰正喝的迷迷糊糊的時候聽他說道:“公司聽說這回又要變天了,咱們北區總監洪老大前一陣在廣州開會,被老總罵了個狗血淋頭,你們都聽說沒?”
紀知心等皆是搖頭,張坤心中得意,續道:“這次洪老大真是挺冤的,咱們北區效益一直不好,但今年相比去年業績漲了近20個點,按說成績相當不錯了,本來洪老大彙報業績的時候還挺有信心的,誰成想還是被老總一頓罵,老總當時一點麵子都沒給,當場就把空調遙控器砸會議桌上了,總部那幫人都給嚇傻了。前陣子BJ市的沈經理做假數據剛被洪老大痛批一頓,轉頭洪老大就倒了黴了。咱們公司高層這氛圍,太可怕了,嘖嘖,看來洪老大是被連累了,咱們北區肯定是數據作假的事給老總知道了,以後咱們日子不好過嘍。哎,峰哥要是不走,等洪老大以後下來了,北區總監的位子肯定就是峰哥的了。”公司裏張坤最服的就是鬱峰,雖然自己年紀比鬱峰還大幾歲,卻總是“峰哥”、“峰哥”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