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昔年他曾有恩於東海派,此乃雙方有益之事,那還有什麼不成之理。
是以便一麵遣人通知羅姑婆,前來潛江,一麵暗中相隨,今日就來上這一手攔江劫美的玩笑了。
尤其燕淩雲,聽來深為愛侶慶幸不已,自然也不免回憶月來耳鬢廝磨,有暫時勞燕分飛之感。
好在他自己也有所遇,彼此頗有淵源,將來不難相見。
此際,時已過午,風勢轉順。
於是獨行叟立促燕淩雲,仍按原定途程,命舟子啟碇而行。
並即將自己成名絕學,諸如“六合潛蹤步”、“萬象歸元掌”等,授以口訣,詳細解說,囑令先以心主形,以形攝氣,以氣運神,以神於空靈中,馭氣修技。
且言如此久而久之,則心與神會,氣與技合,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一旦用時,便意動功行,禦敵自如了。
其實,他這種方法,亦就是內家派行功練氣的秘訣,極為可貴。
加上燕淩雲,慧根夙具,月來又親炙幾位武林高人,大獲教益,因而一點就透,不但心領神會,並能以之與鬼影郎君所授融會貫通,相得益彰。
是故僅僅數日光陰,船到武漢,他也就一切嫻熟於胸,隻是功候了。
請想如此聰-之人,獨行叟安能不老懷大感快慰!
所以他特別興奮的,再三向燕淩雲諄囑道:“古雲:‘明師出高徒’,此言實含至理。
以小兄弟根骨福緣,務盼切勿自暴自棄,妄投庸俗門中,或誤入歧途,以上絕天心,下負友望,就老哥哥想來,舉世滔滔,固不乏高明之士,但足為汝師,而又道路相合者,似乎唯有昔年領袖武林,望重江湖,人稱‘天都仙客歸元子’老前輩。
不過這位奇人,已久絕江湖,仙蹤縹緲,可遇而不可求,如小兄弟能有幸得拜斯人,那就不難大成了。”
更隨又略作沉吟續道:“另外,廬山五老-飛瀑內,有一座天璿仙府,為數百年前,宇內第一奇士,‘大×真人’修真之所。相傳其中藏有一種武林絕世秘笈,得之可以無敵於天下,愚兄七日前,便曾往彼處,雖略有收獲,但對奇書卻仍無緣,看來小兄弟福澤深厚,咱們不妨一遊,或許有望也未可知……”
不料他正說到這裏,忽突地二目一翻,滿麵蒼白,昏倒在地。
這種事,既來得突然,又絕不是習武之人所應有的現象,更四外又無他人暗算徵候。
因此隻慌得燕淩雲,趕忙連聲口呼紀老大哥,並摻抱臥於客床之上。
並且立喚店主請來大夫,一直施救到天明,都無效果。
尤其當獨行叟,於氣絕以前,也是像玉觀昔白鳳仙所述,和江南白死時一般,口中斷續吐出幾聲
“逍遙……遊”三字,這位一代大俠,才瞑目而逝。
自然燕淩雲,亦直覺的,聯想到自己盟兄,也可能是同樣為怪書生淩雲燕所暗算?以致傷發身亡。
是故除悲痛失聲外,暗中並念然決心以複仇為己任。
本來嘛!獨行叟丫然一身,後繼無人,不論是傳藝之德,或者是一拜之義,他都責無旁貸啊!
這時他們乃寄寓在武昌一家臨江客店。
一則是店主極為熱心,再者也因燕淩雲行囊充裕,所以不半日,便將紀老身後,料理停當,安葬在對江漢陽龜山之麓,蓮花湖畔,且勒石大書:“故大俠紀靈之墓,”旁刻“義弟燕淩雲敬立”。
如此情形,實使我們的小書生興無窮感慨!深覺江湖上險惡,竟一至於斯,並回溯亡友數日掬誠相待之情,不禁徘徊墳前,悲從中來。
此際,適值天將入暮,風蕭蕭兮江水寒,西方落日餘暈,斜映著大地,眼前呈現一片淒涼景色。
也就正當燕淩雲黯然傷神,最後長揖一拜,擬即離去之時。
猝然耳聽有人一聲冷笑道:“貓哭老鼠假慈悲,這小輩倒扮得極像呢!”
同時一抬眼,卻入目七八丈外,一字兒卓立老少三人。
兩位年長的,一是長須過腹,身材削瘦,麵形狹長,二目白多黑少的學究模樣。一是軀幹修偉,濃眉巨眼,滿臉虯須,背插長劍,神態威猛的老者。
另外有一個矮胖少年,全身勁裝,站在下首。
並且對方三人,一見燕淩雲轉身相向,立刻其中那位瘦長老儒,一點手喝道:“姓燕的小子,老夫尋你已不是一日,今天終於被咱們找到了,血債血還,尚有何說?”
他聲勢滔滔,張口就直道尋仇,態度十分橫蠻無禮。
此時也適當燕淩雲心有積忿,雖然明知又是為人誤會,但年青人究竟是年青人,馬上俊眉一揚傲然答道:“尊駕們何人,幾時曾識得小生,這等出口不遜,是何道理?”
照說他這樣講,也並不算過份。
可是無如對方似乎心有成見,頓時又見那瘦老漢接口一聲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為。你這小輩再做得詭秘,別人也並非全是三歲兒童,難道你殺害三湘雲夢客蕭大俠,便能抵賴得了不成?”
且隨又向獨行叟墓碑上一指續道:“那上麵不是明明刻著你的真姓名,為武當撒帖追尋的凶徒,我南嶽二義老眼不花,焉能不識?”
此言一出,登時使燕淩雲一切了然。分明那位惡徒怪書生,在三湘所生是非,又被對方掛在自己名下了。
因此,迅即朗聲笑答道:“各位誤會了!小生姓燕名淩雲,與怪書生淩雲燕,根本鳳馬牛不相及,且素未足履三湘,那有無端仇害雲夢容蕭大俠之理,這可張冠李戴不得啊!”
加上他對南嶽二義、白麵無常韋達、梅花劍韋雷,也曾在八卦莊有過耳聞,知道這兩兄弟功力甚高,在江湖上頗有名望,不願平白樹敵,所以便和顏相向了。
可是不想他雖是如此。
但那位白麵無常韋達,卻聞言嘿嘿一笑道:“老夫行年六十,闖蕩江湖已數十餘年,豈是你這乳臭未乾的小輩所能蒙混!”
並邊說邊一欺身,縱到燕淩雲近前,又白眼珠一翻喝道:“廢話少說!快快自行就縛,免得老夫們動手!”
常言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他這樣不可理喻,血口噴人,連辯白都不願置聽。
請想此際燕淩雲,焉能再忍。
隻見他,馬上勃然變色,岸然卓立,張目一掃對方三人,冷冷的答道:“既然你們蓄意誣陷,尚有何說!小生久聞諸位頗有絕學,今日就便見識,也是好事,現已為時不早,請快劃出道來吧!”
他侃侃而言,分毫不懼,已向非半年前那種吳下阿蒙可比了。
而且正當他語音甫落,忽然對方矮胖勁裝少年,陡地一躍上前。
環眼圓睜,戟指燕淩雲,厲聲喝道:“狗小子!我鬧湖蛟龔勝,今日不把你挫骨揚灰,也難消恨!”
同時並撤出一對精光奪目分水蛾眉刺,雙臂一振,就“卞莊刺虎”,像一陣旋風似的撲出。
聽口氣,這位少年,顯然必就是三湘雲夢客蕭漁的門下了。
但看他,麵含悲憤,兩隻蛾眉刺,招招狠,式式辣,使得呼呼風響,化為一片白光,耀目生輝,淩厲已極。
不過盡管他如此。
可是卻一點也沾不到敵人,隻覺對方身如一片薄紙,飄飄蕩蕩,忽前忽俊,忽左忽右,神出鬼沒。
有時眼覷一刺搠個正著,但定睛一看,依然是空無所有,白用了氣力。
並耳聞對手小書生,高聲說道:“盲目尋仇,非智者所為,是非將來自有水落石出之日,務盼三思,小生念在兄台為師盡義份上,姑且不究,請暫看我,向南嶽二位高人要個‘血口噴人’的公道罷!”
尤其剛聽到公道二字,便立感有一股奇大的熱力,將自己震出丈外。
分明彼此功力懸殊甚大,拚死也是枉然。
這種情形,不但鬧湖蛟龔勝,頓時目瞪口呆,無可如何。便是一傍觀戰的韋氏弟兄,也看得悚然驚心!一改輕敵之念。
他們那裏知道,燕淩雲雖是習藝不多,但卻無一不是獨步海內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