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霧靄輕籠著黃各莊。
我打了一個激靈睜開眼,發現床上又是我一個人。於美人到哪裏去了?她什麼時間出去的,我不得而知。這時手機卻響起來,打開一看,原來是黃玫瑰。
“吳正,你在做什麼?”話筒裏,黃玫瑰語調嗲嗲的,活像沒有睡醒的樣子。
我沒有好氣,也用了稀軟聲氣回道:“乖乖妹子呀,不是在想你嗎!”
她嘻嘻笑了:“是嗎?正哥哥喲——已婚男,享受未婚待遇,滋味是不是特別不好受?”
什麼,她怎麼知道於美人沒在?這個妖魅狐狸一般的女人,也許與於美人串通一氣,故意整我的冤枉?我嗬嗬一笑道:“梁園雖好,豈能是久戀之地?”
“正哥呀,不是梁園,卻是於園!給你交代一個任務,也是你老婆的安排。中午學校放學,你去接於水。於水你知道嗎,就是於道德的孩子。接了他後,你就到我這裏來,知道我住哪裏嗎——就在鎮政府招待所103室。”
我問:“幹什麼壞事呢,坑蒙拐騙?”
“我也不知道,你問你老婆吧。嗬嗬,我等你,不見不散。”
這是什麼事,真讓我拐騙於道德的兒子?不會做什麼壞事,卻將我蒙在了鼓裏吧?我忐忑著,將這事左思右想老半天,卻不得要領。
皮革基地已經開工,鎮政府大多數幹部都深入現場去了,鎮上顯得好冷清。中午我到了學校,讓一個老師將於水叫出來。
“你不是那下台幹部吳正嗎,找我什麼事?”於水高傲地昂起頭,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我將肚子裏的火氣壓下去:“於水啊,你爸讓我叫你到招待所,你去不去?”
“這臭老爸,有事情不可以給我打手機?”於水炫耀地將手機在我麵前晃了晃。
我趕緊摸出一張大票子,對他說:“於水,你老爸真有事找你。這不,還讓我辦招待。你想吃什麼?”
這個狗崽子看見錢果然眼睛泛光,從我手中一把奪過去,嘴巴一撇道:“快走,完事了我還要打遊戲。”於是我拽著於水,匆匆朝鎮政府招待所走去。
黃玫瑰到黃各以後,一直住在鎮政府招待所。據說於道德老婆曾多次打上門,不過都被於道德給搡回去了。曾經有一次,於道德那黃臉老婆叫了許多族人,將於道德和黃玫瑰堵在103房間,並將門砸爛。於道德光著屁股從被窩裏起身,若無其事地穿衣服。黃臉老婆沒有辦法,隻好拿黃玫瑰出氣,將她衣服褲子撕得稀爛,還將她頭發剪成鬼剃頭。
這個鬼魅一般的女人,讓我帶於水到她那裏,到底什麼事呢?
當我們進招待所大院的時候,發現這裏好擁擠的樣子。人們出出進進,顯得好忙碌。於水見了熱鬧好興奮,撲爬筋鬥就衝進招待所。我想弄明白,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卻沒有見著一個我能叫出名字的人。這時一個婦女尖聲叫喊著:“可抓著於道德那老狗了,居然和柱子媳婦滾在了一起!”
柱子?我眼前浮現出一個少校,那人就是其中一個紅軍後人,在部隊雖然有領導做過工作,但在動員遷墳中於美人還是遭過他的耳光。難道他的媳婦菊花,與於道德鉤掛在了一起?
但接著我打了一個寒噤。於道德明知道菊花是軍屬,為什麼還悶著頭朝火坑裏跳?再說,於道德有的是錢,他要找年輕漂亮的女人,哪裏非要在鄉鎮裏找,這從道理上講不過去啊——難道,這是有人做局,引誘他朝火坑裏麵跳?回想著黃玫瑰電話裏那鬼魅一般的聲音,我幾乎能夠肯定,這個事情完全與黃玫瑰有關,也許於美人也難逃幹係。既然這樣,我倒要看看,這事該如何了斷,於道德能否躲過這一劫。
我趕緊加快腳步朝裏麵走。103房間就在底樓,此刻走道已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人們鬧鬧嚷嚷,嘈雜的聲音震耳欲聾。
——老流氓,光天化日之下做苟且之事,太不要臉了!
——菊花那破鞋,膽子也忒大,居然敢勾搭野男人!
——破壞軍婚,抓到派出所去!
人們鬧嚷著,突然我聽見了一個尖利而稚氣的聲音:“於道德,你敢偷野婆娘,我同你拚了……”
是於水,居然就同於道德幹上了。哎呀,真是太好了,就讓這小狗犢子咬他家老狗,要打得頭破血流才好呢!我不禁為設計這計策的人拍手叫好。
“小水別亂打,不是……哎喲,你這兔崽子,怎麼踢你老爸球蛋子……”於道德聲音嘶啞而疲憊。
我趕緊朝裏麵擠,剛擠到門口,門裏的人卻盡力朝外湧。昏暗的光線下,我見幾個虎背熊腰的小夥子,抬著人事不省的於道德朝外麵擠。於水站在床鋪上,咬牙切齒地罵著老畜生,還向外扔枕頭。於道德剛被抬走,緊接著又抬出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這女人臉色蒼白,緊閉著雙眼,嘴裏朝外吐著一串串白泡泡。這顯然是於道德那黃臉婆娘,她怎麼這副模樣,難道吞吃了毒藥?
人群又一陣騷動,幾個青壯後生,押解著一個臉蛋被糊得如花貓,上麵還有幾道血口子,頭發淩亂的年輕女人出來,後麵跟著臉色威嚴著一身綠軍裝的柱子。這女人我以前見過,是一個嬌媚如花的妹子——這顯然是這次事件的主角,被叫做菊花的那位軍屬了。菊花他們的行走路線,被水泄不通的人群阻攔。人們憤怒地叱責著她,口水、鼻涕雨點一樣朝她噴射。有幾個女人,伸出尖尖指頭,瞅她不注意,朝她那嬌嫩的臉蛋劃拉。
我突然看見於水從床鋪上跳下,很快鑽進入堆。我趕緊躲避,生怕被他發覺。我責備自己太冒失,在這種場合,自己應該盡量躲避,為什麼還朝風口浪尖撞?我悄悄挪動著身子,慢慢朝大門退。
門口又發生一陣騷亂,原來是派出所的民警到了。人們見事主已被押出,紛紛散去,過道內一會兒就空空蕩蕩,好像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一樣。
這時我突然被一個人拽住,拉進了106室,門在我們身後砰的一聲關上。
是黃玫瑰,這個妖媚狐狸精樣的女人!隻見她滿臉笑容,猛地撲到我懷裏,狠狠地親吻著我,高興地嚷道:“吳正,你幹得太好了,真正解氣!於水那小畜生真歹毒,居然就一腳將於道德那老畜生給踢暈了過去。”
我躲避瘟疫一般離開她的懷抱,冷冷地說:“黃鎮長,請你注意自己的行為。這種時間,你居然邀我來這裏,難道你不怕我那母老虎老婆?”
黃玫瑰輕佻地揪我臉一下,嘴裏嘖嘖有聲:“喲,吳科長開始學正經了?你長好厚的臉皮,用了一句老話,真是一隻會偷腥的公貓。告訴你,本姑娘今天情緒好,不想抵你瘡疤,不過你得自己知趣。哎,我知道吳科長有一顆天然的好奇心,原本想把這個事情的根底講給你聽,既然你沒有興趣,那請你出去,本姑娘可要休息了。”
她的話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隻好問:“美女,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給我講……我為你鞍前馬後效力,你就看在我幫你叫來於水的分上,也該犒勞犒勞我啊!”
在我的再三請求下,黃玫瑰才給我講述了事情的真相。原來於道德對於美人遷移鄉親祖墳,吸引外資到黃各莊異常不安,無奈他精力不足,實在沒有能力過問。不過當他聽說於美人遭柱子扇了耳光,還給鄉親們祖墳下跪以後,不禁動起了歪腦筋。他讓黃玫瑰找菊花,要菊花給休假在家的柱子做工作,到市裏施加壓力,控告於美人私挖現役軍人祖墳。菊花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據說很早以前就與於道德有染。於道德腐爛木頭,怎麼能啃得幹柴?怎麼說呢,這衰人雖力不足卻願在女性身上做功課,於是在金錢誘惑下,菊花便由著於道德性子,將這活做下去。這就喜壞了嚴密監控著他們的黃玫瑰,她通過其他途徑,將這事透露給了於道德的黃臉婆和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