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山的神色活泛起來,說:“周書記,我父親的意思,如果要在家鄉建立皮革基地,必須在我們老家,也就是鳳凰嶺!”說罷,他將目光盯死了周先文。
周先文微微一怔。
於美人見場麵有些沉悶,趕緊打圓場,將杯子舉起,連聲道:“慢慢商量,慢慢商量。來,我們喝酒。”說罷將杯子舉起,與古青山、周先文和我碰杯。
我感覺暈乎乎的——這個古青山,可真敢說啊!鳳凰嶺,那是大栗子山北麵的緩坡,不但交通不便,還埋葬著許多村民祖墳,尤其要命的是那裏埋葬著四名紅軍將士的墳墓!
周先文將杯子放下,燙熟一塊毛肚投進嘴,一邊咀嚼一邊對古青山說:“我們市裏很多地方條件比鳳凰嶺好……”
“我隻能把基地建在鳳凰嶺。”古青山執著地道。
談話陷入了僵局。於美人瞅瞅周先文,瞥瞥古青山,突然撲哧一笑。她歪著頭,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對古青山說:“古總,要是我們滿足您的要求,您便怎樣?”
“我說話算數,落地生根——立馬投資!”
“好!”於美人將手伸過去,與古青山擊了一下掌,說:“這事就這樣定下,半個月後,我們將前期工作完成!”
“爽快,我欣賞你!我們明天簽訂正式協議!”古青山也吃喝飽了,站起來同我們道別。我們一起將古青山送出,看他上了出租車。
送走古青山,周先文輕輕歎息了一聲,對於美人說:“小美,你這是何苦,硬是要把自己弄上難堪境地?”
於美人說:“周哥,我不是要給鄉親們辦點好事情嘛?”
“你……”
於美人嘻嘻笑了:“周書記,今晚你表現很好啊!”
“你啊,真是頭強牛!”周先文無奈地道。
轎車在崇山峻嶺中穿行。
駕駛員是個黑臉中年,一邊開車一邊嘀咕著路不好。這是市政府的一輛普通桑塔納,周先文專門派來送於美人和我到黃各莊的。我和於美人坐在轎車後排,默默地望著車窗外飛逝退卻的風景。
已是春天了,路旁枝頭上,綻放出點點新綠;阡陌田疇,有了片片賞心悅目的春意。天陰沉著,好像預兆著我們這次不平常的征程,空氣卻好清新,從於美人打開著的那窗戶撲來,但讓人感覺到陣陣寒意。市政府已專門擬文下了搬遷墳墓通告,於美人電話通知了鎮裏,讓他們全麵出動,盡快動員遷墳。
現在建立皮革生產基地一切均已就緒,隻等墳墓一遷移,建築大軍立刻進場。為了工作能順利開展,市裏專門成立了基地建設領導小組,周先文是小組長,於美人是副小組長。於美人還讓周先文將小六子調回市裏,在開發辦當了副主任,重新任命黃玫瑰當了鎮長。
盡管做了這麼多前期工作,但是想到要麵對那麼多鄉親,讓他們將自己祖先的墳墓遷移,我總感覺不寒而栗。鄉下人最看重的就是風水,動人祖墳,那後人就得拚命!
“兔,想什麼呢,怎麼稀爛一張臉?”於美人轉過頭,朝我嫣然一笑。
我癟癟嘴兒。
她離我越來越遠,我們雖是夫妻,卻沒有半點夫妻名分。這次在市裏辦事,除了白天工作,晚上她總回母親那裏,我們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更別說行夫妻之事了。
我好無奈,可是我隻能默默忍受——誰叫我也有那麼多不是!
周玲玲不知是怵於美人,還是對我嫉恨,見了我陌如路人。那次我和於美人一道回於楓那裏,恰好見著她,她隻招呼於美人一聲,人立刻不見。她現在是市一中教導主任,雖然名頭比校長差了一截,但因為市一中是重點中學,實際利益比黃各莊高得多。我本想開她玩笑讓她請客,也隻得作罷。
我是一個小人物,我得不到真愛,不過在我的內心深處,卻總把於美人牽掛,想著她的好,想著我與她交往的點點滴滴。
哦,那如夢如煙的往事!
“吳正,你發什麼呆,問你話呢!”
我扭頭一看,於美人正怒氣衝衝地對著我。我訕訕地說道:“對不起,我困了,打瞌睡呢。”
“兔,現在是什麼時候,馬上就要戰鬥了,你這作指揮員的,卻好閑暇?”於美人嘴角一歪,譏諷地道。
“什麼事?”我懶洋洋地問道。
“什麼事?火燒房子的大事!我問你,那四名紅軍的後輩親人,不是你在聯係,都做好工作了嗎?”
聽說是這事,我倒放下心來:“四名紅軍中,其中兩名已經沒有後輩親人,可以按照市裏統一安排,進市裏烈士陵園;一位的後人在部隊,已通知部隊,他們願意一同做工作;另外一位後人就在黃各莊,可以納入這次統一動員工作範圍。”
“吳正,我真服氣了你,你幹工作怎麼這樣粗心?紅軍後輩親人的工作,怎麼能不及早進行——我們可簽有責任書,分片包幹,你那裏要有閃失,我唯你是問!”於美人氣咻咻地砸下這話,將頭扭向窗外,看也不看我一眼。
嗬,乖乖,拿著雞毛當令箭,真的開始行使起開發指揮部副組長權利了!
我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汽車嘎的一聲,停了下來——外麵卻傳來一片喧鬧聲,我一看,媽呀不得了,一大群人朝我們擁來,將汽車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