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他也是高估了對方。那人藏身對麵牆頭,重玄來時自無所知,他伸頭去看殿內,給這人發覺,悄悄掩至背後,趁他分神思索,傾力一擊。重玄外傷雖好,內傷卻隻痊愈了六七分,加之一手據敵,力分則弱,勁道不足,這才吃虧。
那人暗算於前,又是挾必生功力傾力一擊,竟製重玄不死,也感駭然,猱身逼近,又是雙掌齊出,直壓過來。重玄一生對敵,便強如葉孤峰,也從未被人這般追打,怒火高熾,左掌橫封一架,右手食中二指駢然若戟,直刺出去,嗤的一聲輕響,以點破麵,如同撕裂薄紙,立時將那人掌力自中分開。但也覺指端微熱,略有麻痹之感。兩旁樹草為掌風所及,摧折斷截,落了一地。
重玄借了月光,見這人中等身材,稍感瘦削,黑巾蒙麵,辨不出男女,喝道:“你是何人?怎地暗算傷人?”那人一聲不吭,左手掌刀橫削過來,右手作鶴嘴之形,點他脅下“章門穴”。重玄見他出手毒辣,毫不留情,知他必與那赤那同作一夥,必非善類,下手再不容讓,身隨步走,揮掌斬他頸項,右手作鷹爪之形,抓他手腕。
那人身子向後一讓,忽得雙拳翻擺,泰山壓頂,直砸下來,拳未及麵,重玄已感勁風迫人,他內傷未愈,不敢硬接,雙手呈作陰掌之勢,合作一處,待得拳掌相觸,隻微微一沉,跟著內勁外鑠,猛地向上一崩。二人身形俱是一震,各自退開,凜然相視。
重玄一沉一崩之間,卸勁化氣,又可借力打力,奧妙無窮,實是內家掌法要旨所在,他原以為那人掌風拳勁淩厲無匹,想是外家高手,哪知較力之下,發覺對方內息流轉,所練竟是一門奇剛極猛的內功,這等身手絕非無名之輩,又驚又疑,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再要這樣藏頭露尾,老道可要不客氣啦!”運勁於指,急點出去,已是使出了“震乾指”力。
那人足下發力,身子向左微偏,避開指風,但衣衫所及,其下肌膚竟有熱痛之感,驚怒交迸,左掌抓重玄咽喉,右掌截他手腕,掌到中途,忽得在左臂上一撞,登時左右逆轉,變做右爪抓他咽喉,左掌搶攻,招數之詭異毒辣,實所罕見。
重玄見多識廣,於中原各家武學皆有涉獵,見他出手招式古怪離奇,渾不似中土所傳,心念電轉:“難道他竟非中原人士?”腦中思索,手下絲毫不緩,左掌指尖向上,揚而後壓,右掌自丹田而起,掌尖向下,直拖上來,雙掌相抵,倏然一轉,如太極陰陽之變,這般一轉一抱之間,已將對手招式化於無形。這一招乃是清元派嫡傳神功,左掌揚而向天,乃為乾卦,右掌陰而俯地,乃為坤卦,雙掌相交,便如天地媾和,一吞一吐之間,陰陽互育,萬物化生。可惜隻傳下半招“吞”字訣,另半招“吐”字訣載於《清元秘錄》,不複得見。不然重玄化解他掌力招式,隻需輔以“吐”字訣,內勁外放,當可令其重傷嘔血。但雖隻半招,也足以令那人驚駭莫名。
他自學成武功,天南一帶從無敵手,博得了極大威名,但今日所遇老道招式之精妙,內功之神奇,他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此時方知這貌不驚人的老道竟是位不世出的高手。若要製他死命,唯今之計隻有兩途,一是施展本門武功,以至陽至剛掌力將他斃於掌下。但父親自小傳授武功,便曾嚴辭告誡,本門武功剛猛有餘,形似外家武學,極是好認,他那仇家無時無刻不在尋覓父親這一支下落,殺之後快。一旦人前顯露武功,難免為人識破。那時仇家聞風尋來,己方準備尚未周全,什麼報仇雪恨,成宗做祖,盡成泡影,這一條路萬萬選不得。
唯今之計,隻有倚仗劇毒烈藥,將這老道毒斃。暗一咬牙,伸手去懷中掏摸藥瓶。他此次出山,所帶毒物不多,但皆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見重玄如此武功,尚唯恐毒他不死,打算將懷中毒藥盡數撒出,於他而言,可說是下了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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