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四)(2 / 2)

一路無話,這一日船至瀘州,此城曆史極久,依附長江,水質清冽,自古便產美酒,皇宮中的禦貢有的也出自此處。當真是酒香遍地,不醉自醉。無奈這師徒二人一個修道全真,一個垂髫童子,對這滿天酒香,硬是不聞不問。那舟子本購了一大壇美酒,打算邀重玄痛飲,見這師徒這般模樣,苦笑搖頭,暗歎這媚眼當真拋給了瞎子,隻得自斟自飲。

重玄攜了文駿,要往浙江雁蕩,路途遙遠,這船絕非合意,當下要去雇船。那舟子舉手拍胸,道:“道長要去雁蕩,咱們烏蛟幫做得便是這長江上的生意,包在小人身上好了。”重玄早瞧出這舟子身負武功,見他目光頗正,倒也未加提防,難得這般熱心,若是不允,反顯小氣,笑道:“既如此,煩勞施主了。”

舟子哈哈一笑:“道長說哪裏話來,你老正是咱們衣食父母,何來煩勞二字?”匆匆下船,自去尋人。重玄待他走遠,對文駿道:“文兒,這幾日坐船坐得累了,你陪為師上岸走走。”他見文駿小小孩童,整日悶在船上,頗是寂寥,想個法子哄他開心。果然蕭文駿少年心性,一聽上岸玩耍,哪有不允之理?沒口子答應。師徒二人邁步上岸,這瀘州城地形極大極廣,雖無中原通都大邑“揮袖成雲,撒漢成雨”那般氣魄,也不失為蜀中一處好去處。

蕭文駿見市廛繁華,滿眼俱是新奇之物纏著師父不住問東問西,重玄詳為解答,有時自己也不通曉,隻得瞠目以對。不覺一日過去,黃昏日後,二人轉回碼頭。那舟子已然等在岸上,身旁立著個三旬漢子,滿麵紫紅之色,見二人歸來,笑道:“道長硬是好運氣!這是咱們烏蛟幫副幫主,江湖人稱‘紫麵龍’任青任二爺,正巧二爺受人之托,護著一批貨往杭州去,你老剛好順路,便搭你老一程,價錢咱們也好商量。”

那任青人雖長得粗獷,心思縝密,不然焉能做得一幫副主?見這道士器宇軒昂,奕奕不凡,大是驚訝,他知江湖之上“僧尼婦孺丐”五類人最是難纏難惹,因為這五類人若無驚人本領,絕不敢行走江湖。先前隻道是個平常客人,尚不信這老道有甚本事,哪知竟大是不然,立見恭敬之色,抱拳作禮道:“在下任青,忝為烏蛟幫副幫主,作個坐地分贓的強盜頭子,見過道長。”

重玄撫須笑道:“任施主言重了。貧道觀貴幫所為,實是光明正大之極,何來強盜之說?貧道師徒欲往浙江雁蕩,煩勞任施主費心了。”任青笑道:“道長也言重了。你老是咱們衣食父母,敢不盡心?”二人相視一笑,都敢惺惺相惜。

任青指著身後一艘大船道:“今日天色已晚,些許物事尚未運托,隻好請道長與令高徒委屈一夜,明日清早便即出發。”重玄原本極是疑心,哪來這般巧法,剛好有船駛向杭州?隻怕是衝著他師徒而來,但幾番察言觀色,又尋不出絲毫破綻,那任青雙目朗朗,滿麵正氣,當非奸惡之徒,略略放心,慨然道:“既是如此,還請帶路。”

那舟子摸摸蕭文駿的小臉,笑道:“小子,可要好生跟著師父啊!”蕭文駿小胸脯一挺,道:“嗯,我要跟師父學成一身的本事!”舟子笑道:“好!好!有誌氣!你日後學了本事,老子要是有難,你可要幫老子奏他龜兒子的!哈哈!”轉身向重玄道:“道爺你老保重,咱們後會有期!”又向任青施了一禮,大踏步離去。船櫓輕搖,一聲蒼涼的漁歌慢慢騰起,久久不散。

重玄讚道:“當真好漢子!”當下有人將重玄師徒引上大船。那船乃是貨船,分作兩層,下層載貨,上層住客,重玄二人被安排在左首客艙之中,隨仍頗形簡陋,但比之先前小船,已有天壤之別。任青道:“道長請暫休息,在下派人將晚齋送來。若有何事,盡管吩咐下人去辦。在下另有瑣事,便不奉陪了。”重玄自是一番遜謝。任青自去了。

重玄見這船上大多乃是精壯漢子,身配兵刃,神情彪悍,皆是身負武功。心下明了:“這烏蛟幫做得乃是水上保貨護鏢的買賣,專責替人自水路護鏢。”不大功夫,有人送來素齋,徒兒二人吃了。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早,大船果是開航。這船體大平穩,駛在江上,如在陸地一般,別有一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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