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醉翻上馬,握了韁繩,就欲走。
——他不知道要往哪裏去,沒有根的浪子,又能到哪裏去?
但他還是揚鞭,隻要能逃出明月與黑夜,哪裏不是浪子的根?
但他卻不能揮鞭,因為他看到馬前站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
他認得她。
因為他剛與她分開。
她就是那個唱歌的歌伎。
她的臉上,還有著那個大漢的血。
林醉即使醉了,也還是記得她。
隻是她為何又要找他?
“帶我走好嗎?”她衝他喊道。
“不好。”
“你說你喜歡我。”
“嗯?是嗎?”
“是!”
“但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林醉就這麼說,他也是這麼做。
他揚起了鞭子,他要將鞭子朝馬的身上打下。
隻要這鞭子接觸到馬的皮毛,那歌伎也就到了馬的蹄下。
但那歌伎還是沒動。
林醉的鞭子也終究沒有打下。
林醉道:“你為什麼偏要跟我走?”
歌伎神色黯淡,道:“因為我沒別的去處。”
林醉道:“那你的兩個同伴呢?”
歌伎道:“她們早在這之前便已許了相好的……”
林醉道:“你沒有?”
歌伎道:“我沒有。”
林醉輕笑一聲,道:“我記得我給了你很多銀子。”
歌伎道:“沒錯,有很多銀子。”
林醉道:“既然有了銀子,還來找我幹什麼?”
歌伎咬了咬牙,柔聲道:“我從來都不缺銀子。”
林醉卻突然有了興致般,笑了一下,道:“那你缺什麼?”
歌伎突然伸手抓住了林醉的衣服,道:“我缺一個愛我的人。”
林醉搖搖頭,伸手將那隻如玉的手打落,一張笑著的臉恢複到了嚴肅,道:“可惜我不是。”
歌伎一愣,隱隱有淚光在眼眶中閃動,她動情道:“你說過愛我,不是麼?”
林醉道:“當然不是。”
歌伎瞪大眼睛道:“那是什麼?”
林醉道:“你知不知道我剛殺的那兩人是誰?”
歌伎搖搖頭,不說話。
林醉道:“他們是殺手圈裏響當當的人物,人稱‘三才殺手天地人’。”
歌伎道:“可他們卻被你兩劍殺死了。”
林醉道:“但他們其實並不比我弱多少。”
歌伎道:“可你卻能殺了他們。”
林醉道:“我第一劍得手,是因為他並沒有把我放在眼裏。殺死他的,不是我,而是他的‘輕敵’。”
歌伎道:“你是說,你的劍並不比他們強多少?”
林醉道:“隻要他們有兩人聯手,我必死無疑。”
歌伎道:“可是你還是一劍殺了第二個人。”
林醉道:“因為他已見識過我的劍,所以希望他的同伴先去迎上我的第一劍。殺死他的,不是我,而是他的‘私心’。”
歌伎道:“那你為什麼不殺死第三個人?”
林醉道:“我殺不了他。”
歌伎道:“為什麼?”
林醉道:“他的兩個同伴剛死,殺氣正銳,而我卻已殺兩人,氣勢上難免減弱。”
歌伎道:“你那時並不是他的對手?”
林醉道:“隻是要殺他很困難,而且還可能被他殺掉。”
歌伎道:“但他還是逃了。”
林醉道:“他本來不會逃的。”
歌伎道:“所以你就激他?”
林醉道:“他的對手也不是我,而是‘恐懼’。”
歌伎道:“所以你也並不是真的喜歡我?”
林醉道:“也許是。”
歌伎道:“那我走。”
林醉道:“你去哪裏?”
歌伎道:“我不知道。”
林醉沉默。
歌伎也沉默。
夜與月光,自然也是寂靜的。
天地之間,仿佛就剩下了沉默!
歌伎怔怔看著馬上的林醉。
月光照在了林醉的臉上,林醉卻沒有用手遮擋。
被月光照在臉上,自己是不是也會被月光融化了?
林醉不知道。
他也靜靜地看著月光下的那個歌伎。
——這個自以為是的人。
“上馬!”林醉突然出聲了。
“你說……什麼?”歌伎眼睛裏閃了一絲詫異。
“上馬!”林醉重複一遍。
“為什麼?”歌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