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煞自然也是知道雙方一開始就注定的一幕,暗自焦急,卻不能出手相助,古鉞門立足江湖百餘載,自然有其獨強的門路,‘昆侖雙生刺’加之‘百禽齊天’步輕巧身法獨步武林!
卻隻見楊鎮心也不急於拿下陣勢來,段七劍招極快,令他無法盡展拳腳,好在‘百禽齊天’步法輕盈,避過劍氣鋒芒,不至於肉體受到刺傷,得以壓製住段七那精絕狠快的無端劍氣,段七劍招雖快,但卻極耗內力,一番惡鬥下來,已彰顯劣勢,內息混亂力有不濟,劍招亦愈來愈慢,楊鎮心猛可自腰間取出雙鉞,雙掌如是翻轉,鉞舞生風,段七本已無心力再戰,此刻楊鎮心卻忽然兵刃相加……
‘恨生鉞舞’頓現身前!
隻見那雙‘昆侖雙生’撲朔迷離如幻如影,一招‘雙相月環’聚氣胸前,雙掌合鉞如輪,身形旋翻如鏡,直朝段七攻去,段七陡見生此變數,忙集渾身之力,破劍開鋒,左手凝劍身側,運勁直抗,兩股巔峰內力頂抗相繼而會,頓時兩人連退幾步,段七一見凝劍一式能對抗得住楊鎮心磬力一擊,心下鬥誌複燃,正欲揚劍上去,不料江南煞一聲吼道:“住手!退下一邊!”
段七心有不甘,麵露無奈之色,楊鎮心見江南煞喝退徒弟,其必然親自迎戰,當下暗運內力,集於雙掌,蓄勢待戰,江南煞撣了撣身上汙濁,忽而大開雙臂,起落有度,舞動飛快迷離,後仰渾然雙手張開大圓,周遭勁風驟起。
煞神似乎已洞悉其中端倪,向廳中獨孤烈示意一眼,獨孤烈頓時明白,連連點踏身影如魅,立時來在楊鎮心身側,輕言道:“楊兄暫且休息片刻,這廝就交給我老頭子了吧!”說罷亦是大笑幾聲,凝神注目,等那江南煞排場打開之後,身影瞬間移動,忽而現身其跟前,打了個照麵,出手勾取江南煞咽喉,忽又左右開散,扣住雙肩鎖骨……!
“擒龍手!他居然會這門功夫?”一旁煞神愕然言道;方才獨孤烈所使的正是‘擒龍手’裏的‘囚龍深鎖’一式,江南煞一見獨孤烈利爪如鉤,直取上半身拿捏,立時泄勁後軟,脫開肩胛骨上的鎖製。
獨孤一家三兄弟,精研武林中人各家武學,通曉縱橫之道!早早便已參透江南煞之弱勢破綻,此刻煞神示意獨孤烈出手助陣,剛好能壓製住他的命相,所謂一物降一物,盡破其招,江南煞本以橫向快掃而為所長!獨孤烈鎖其肩胛,迫使他手足受挫!不得以張弛!方寸之間,大成所懼!倏然!陡見得江南煞雙掌收後,微欠身子,兩掌盡帶寒風,獨孤烈聞狀不由切切念道:“居然用上了‘凝傲劍訣’,江南煞!你也就這麼兩下子而已嘛!”
段七自一旁很是著急,自己學藝不精已經敗了師父威風,若此刻獨孤烈等人再以車輪戰連番上陣,師父若敗下陣來,顏麵盡失暫且不說,自己一向行為過激,隻怕會有性命之難,好在寒冰劍氣其冰寒徹骨的無形鋒刃非常人所能抵抗,孰長孰短,一時還難以妄下定論,段七見其師父江南煞以肉指馭氣使劍,冰寒之氣轉瞬切膚,忙將手中利劍拋將過去,急切言道:“師父!接劍!”
江南煞曆來雷厲風行,傷殺無數,其《凝傲劍訣》更是以暗帶冰寒之氣而獨強於天下,令人望風生忌,之前以肉指馭氣卻隻能帶出寒冰劍氣,雖有鋒芒,但其傷殺強勢卻遠遠不及行風帶劍來得厲害。
江南煞一見段七扔給自己利劍,連忙搶身兩步,豎商陽立少商,劃出一道刃鋒,抽身接過利劍,那利劍之前在段七手中極是平常普通!
然,此刻於江南煞手中卻是天降神兵一般,立時轉回劣勢,反守取攻,獨孤烈為寒冰劍氣所迫,連連後退,畢竟這天南第一聖殺手盛名不虛,還是不敢強硬勢壓。
段七見江南煞挽回局勢,不由嘴角露出輕笑之色,江南煞揚劍如虹,劍身夾帶凝寒真氣招招逼取,獨孤烈無奈隻得連連避開,一旁觀戰的霍君羨此刻倒是急了,他知道先生已是強弩之末,似這般激戰,很是危險,欲躋身場中勸說,不料被牛最拉住衣襟,說道:“少爺!他們上一輩有些恩恩怨怨未了清楚,公子還是不要插手的好!”聞言霍君羨兀自沉吟了一下,難怪這兩人才一交手便狠戰如斯,膠著難分難解,可能真的有些不適於言表的過節恩怨!
思念及此,更是緊張起來,恩怨交錯,難免搏命相激,回頭對管家牛最說道:“他們這樣打鬥下去,非死即傷,今日是我受禮之日,可不能出現血光生死之禍!我去阻止他們!……”說罷!縱身一躍,站立在激鬥的兩人中間,左顧右睨,麵露嬉笑說著。
“兩位前輩,既然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緣何非要這般爭個死去活來的呀!不如……”
還未等他說完,江南煞一語打斷,悻悻說道:“對啊!打來打去,都不知道為了什麼在打!還鬥得這般凶惡!真是貽笑大方”話畢,當下連忙收招,揮劍回鞘!
倒是獨孤烈並沒有停止的意圖,大步如跨,掌拳指爪,變幻無常,直朝江南煞跟前招呼而來,情況已成千鈞之勢!霍君羨硬直身子,直挺挺地擋在了江南煞身前,決心化解這場不知名的爭鬥!眉間愁雲更緊!
勁喝道:“先生!……”
一語喝至,獨孤烈出招甚猛,險些誤傷了他!獨孤烈連連雙掌渾圓舞袖,化消掌間暗力,“臭小子!你想找死麼?……”麵帶責備之色,惡狠狠地吼了霍君羨一聲,隨後便轉身步入廳中,靜坐無語!孩童般的吐息,好生滑稽!
段七一見雙方罷手停止,不由暗捏一把汗,良久!霍君羨方才言道:“今日是我受禮之日!兩位既是多年未見的武林前輩!就應該好好敘敘舊,談談一路風雨!怎麼反倒要這般以命相博,非要弄個死傷出來不可呢?”聽言兩人相視一眼,獨孤烈稍平心頭怒火,出言道:“他跟我獨孤一家有血海深仇,大仇未報,尋找數十年,今天終於碰上了!”說罷,獨孤烈又是仰頭一杯酒水吞下肚去!兩手一直在不停地發抖,顯是要他按下心頭怒火這件事,令他又變成另一個被仇火衝瘋的狂人!
江南煞稍緩緩氣息,當下陳言說道:“我一輩子隻做錯過兩件錯事,卻令我愧疚一生!”口吻很是無奈,武林中人都知道,江南煞曾極度追求劍道大成之機,然在他練就這《凝傲劍訣》時卻因一時心走邪念,遁入魔道,將自己的妻子祭劍,香消玉殞於自己的劍下,以造成他今日不婚不娶的隱痛!
然,世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江南煞方才所說的第二件錯事,便是與獨孤一家結下仇怨,不得清閑!
是時,獨孤烈盛怒言道:“哼!偽君子!人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人後還不知道是個是個什麼東西!”段七見有人侮辱師父,待出言相辯,卻不料給江南煞厲聲喝止!
麵對獨孤烈的惡言相辱,江南煞反倒是深感自責,沉默不語,這倒令眾人很是稀奇,天南第一聖殺手其聲望何等高傲,性情何等寒冷,手段更是獨到,此刻竟然忍聲於人,甘心受辱,當下段七暴跳著吼言道:“你們又是什麼東西!師尊他老人家不與你們計較也就罷了,怎地如此得寸進尺,咄咄逼人!仗著人多麼?我們可不怕,……”
“七兒!”
江南煞再一次喝止住段七為其力辯!獨孤烈見到江南煞兀自一言不發,任由其數落,一時也收住聲來,場中頓時靜了下來!
清風習習,破日如駒!
酒氣飄來,令眾人恍然回想起今日來意,本是商賈之家的受禮之宴,當下煞神出來打個圓場,說道:“如今山河飄搖,我等還在此為一己私仇而爭論不休,實在是不應該!”獨孤烈暫緩雷霆盛怒,理了理衣著,徑直跨入廳中,不作言語。
正自此時,遠處玉龍清脆如縷,悠悠似無,避水琴音不絕於耳,湘水之濱,南嶽相北,寒雁城郭獨秀,似這般人物未及,先聞其聲,定是那寒雁城中來人已在不遠處,當今天下,除龍行司、化血教(血禪宗)以及後唐崛起的神鼎守護樊氏一家,獨領乾坤,鼎足而定天下之事外,還有那瀟湘濱水而立的寒雁城,太行古道上已然湮沒的恨天宮,得上古神器‘昆侖雙生刺’而成門戶的古鉞門,燕雲峰上不諳世事獨倚天南的燕雲十八騎,稍成氣候,其餘都無有可取之處,烏合之眾聚集!寒雁城久居不出,此番卻突然現身於此,所道不知為何,莫不也是有慕霍家的聲名而來!
琴簫合色,瀟湘雲水!
冥冥妄空中,綿軟之聲徹響周遭!
“龍行司江湖第一令到!”府門轟然中開。
避水琴音飄零聲,瀟湘水雲故新人;今朝泅陵隨恨去,一江秋水舀伊人!
避水琴音加上那精妙絕倫無盡歡娛的‘天心指法’,玄商之音,無邊惆悵!來人懷抱古琴,衣著輕隨,香氣彌漫全場,鬢發頎長齊腰,披散著青絲,若非之前說話聲色分別,定叫人以為來人是一個美發千嬌的恬淡美人兒!
身後緊隨著兩個紫衣女子,均手捧物什,兩人素紗蒙麵,俊俏可人的臉頰若隱若現,好不飄逸,那懷抱瑤琴之人正是寒雁城將軍府門下之:情、淚、怨三聖之中的聖淚風泅陵!
其隨身兵刃不與尋常,泅蓮珠淚,乃一緞白綾之上所係一重物恰似淚滴而得其稱!
那人輕擺袖袂,徹聲言道:“十年一度,龍行司開參劍崖遴選賢能,肅清綱常倫道,挽山河破碎之劫,‘天行’重出江湖,江南煞你這天南第一聖殺手怎可如此冒失,滋事敗壞,‘天行’若出,第一聖殺令你如何接待?”那人年齡尚淺,說話卻是很老到,一語既出,江南煞原本肅穆的表情此時更加慌亂,‘天行’既出,第一聖殺令便是要他這天南第一聖殺手去執行的開鋒重責,‘天行劍’者,以清除奸佞作亂,有違倫理綱常之人而重現,‘天行’既出,代天行常,為聖明除去弊事,重整乾坤再變時!
場中眾人頓時無語,江南煞之前狂躁的行為,此刻盡數收斂不露,本在此十年之界之時,‘天行劍’宛若一道從天而降的宿命,令九州繁華頓顏,山河即傾再轉,龍行司曆來掌管天下綠野江湖俗事,一心欲為聖明除弊事,震懾江湖百餘載,無有不令人不臣服之處,其命係李唐破敗興盛,此時正值山河破碎之時,為天下人,自然得天下人而仰,一見眾人無有言語,風泅陵又自那紫衣女子手中取過物什!
呢喃說道:“江南煞,獨孤烈,你二人糾纏夙願數十載,隔閡至今,今龍行司已明晰詳盡,玉阿羅一事還望二位盡早有個了結,……”
“阿羅!她……怎麼樣了?”獨孤烈聞言好不急切地問道,段七自一旁循聲回道:“師娘她!已不在人世了,還請聖淚使莫要觸及舊傷!”
風泅陵正眼看了看段七,淡笑著歎息一聲,獨孤烈一聽得玉阿羅已久不在人世之後,連連趔趄,後退了幾步,甚是失意,他惡狠狠地瞥了江南煞一眼,複又言道:“阿羅當初選擇了你,我無話可說,可你這天南第一聖殺手怎麼連她都……!她是怎麼死的?”
“你久隱江湖外,自然……!”
那風泅陵正待解說一些,卻不料被獨孤烈厲聲喝止,無奈他將手中之物拋給獨孤烈,隨即言道:“這裏麵有你要知道的全部答案!你自己好好看看吧!”獨孤烈冷哼一聲,疾步上前拿過那東西!
原來是一卷久已泛黑的竹簽書頁!他本就生性暴戾,加之有事相激,此刻他也顧不了那麼多禮節了,隻見他麵色由一團死氣漸轉憤怒怨懟!過往種種曆曆在目,昔日重憶,內心陳雜五味,一時沒了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