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雨雪交加(2 / 3)

這時,突然有人向他打招呼說道:”唉呀,還在堅持啊!“

來到他跟前的是一個值班的員警。來宮一看表,己經快到十點鍾了。”晤,快到十點了!“來宮說道。”還沒有吃飯吧?“”吃過一碗麵條啦。“”天氣冷,請注意不要著涼,外麵雨雪交加地下起來了。“”是麼?“來宮說著,放眼望了望窗外。果然,飄灑在窗上的不光是雨滴,其中還夾雜著銀色的雪花。”要下雪了,天氣預報也廣播啦,據說日本內地今年要下大雪。“這時,電話鈴響了,是來宮的妻子昌子打來的,說是現在接到了一封電報,來宮的侄子阿茂明天早晨要來東京。阿茂今年春天要從技工學校畢業,很早以前就聽他說想到東京謀個差事,看來是要準備考試了。來宮問清楚了火車到站的時刻,回答說:”明白了,我明天去接他。再過個把鍾頭我就回去,你先睡吧。氣溫驟然下降,要注意別讓孩子著涼。“來宮又重複了剛才那個值班員警的話,說道:”外邊雨雪交加,冷得很?!“”怎麼,那邊下雪了?這裏可隻下了雨。“”那邊隻下雨,沒有雪?我們還正在說要下大雪呢!“來宮掛斷了電話,回頭又對值班的員警說:”市內並沒有雨雪交加,隻下了雨。“值班員警點了點頭說道:”那不奇怪,市內和市郊氣溫懸殊很大,冬天尤其是如此。市內還不覺得怎麼冷的時侯,市郊不少地方水管都要凍裂。

夜裏從市內坐電車到郊外下車後,馬上會凍得渾身打戰。“一聽這話,來宮不禁恍然大悟。他回想了一下,確實有過這樣的體會,在偵破這個案件時,他曾兒次往返於市內市郊。

確實市內和市郊氣溫懸殊,為什麼以前自己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呢?心情激動的來宮馬上又問道:”喂,我問你,市內和市郊的氣溫大概相差幾度啊?“”一般是三度到五度,有時懸殊更大。說起來都屬東京,人們不易覺察。因為我們住在市郊,對此比較敏感,起碼得多穿一件襯衣!“”嗯,相差三度到五度……“”因為人口密度不同,產生了影響。反正,人體發出的熱量是了不起的。“不消說,居民密度的差別是第一位的因素。但還不光是這個原因,此外,還有伴隨著人日密度的光、熱和工廠裏發出的熱能等,各種原因都在發揮著作用。雖然緯度沒有什麼差別,但氣溫的高低卻懸殊很大。

來宮警部陷入了深思:市內和市郊的差別已經明顯地暴露出來了。這種氣溫上的差別,難道不正是自己要找的答案之一嗎?然而,這種溫度的差別到底與案件有何關聯呢?把秋本的屍體從市郊運到市內,氣溫的差別會給犯人帶來什麼好處呢?

又是一團疑雲。偵查一進一退,案情若明若暗。來宮對這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局麵產生了不可名狀的焦躁情緒。

大約過了半個鍾頭,電話鈴又響了,來宮的思路被打斷了。他不耐煩似地拿起了話筒,但一聽對方講的內容,使他大吃一驚,不禁茫然若失。”是來宮先生嗎?正好我要找你。“

打來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次領他到雜樹林去的那個向導,是大澤派出所的一名警察。對方說道:”我這裏發現了一個醉漢。外麵雨雪交加,冷得要命,他卻躺倒在武藏電機的圍牆外邊,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子。

我領他到派出所時,他還發瘋似地拚命喊叫,喊叫什麼也聽不清楚,隻聽他說要殺死鄉司。我想可能和以前來宮先生辦的那個案子有關,因此馬上掛電話向您報告。“

鄉司被人殺害以後,柿原取代了他在日東玻璃絨武藏野工廠的地位。柿原走馬上任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對於掌握第一線生產的領導權,柿原是早就抱有野心的。因此,不難想象,一朝大權在手,他便以此為機刷新人事,培植自己的勢力,事實上,柿原已經在穩紮穩打地實施自己的計畫。

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態出現了。有一家規模較大的同業廠商提前投產,因而將加劇玻璃絨生意的競爭。對於中小企業的日東玻璃絨廠來說,這是個不小的打擊。為了戰勝對手,保護企業的生存,唯一的出路是徹底實現合理化的經營。

這樣一來,當然要裁減人員,這也給柿原找到了一個鞏固自己勢力的難得的藉口。他首先讓關口繼續留任,實際上,關口廠長已成了傀儡,而柿原自己則確立了象鄉司一樣獨斷專行的權力。接著,柿原又製定了下一步的計畫。首先是大刀闊斧地更換一批科長和股長,然後再打著加強責任製、提高生產效率的幌子,裁減百分之十的工人。

減員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各個車間。然而,當時在日東玻璃絨工廠,由於執行了以前鄉司的方針,廠內還沒有正式成立工會,隻不過有一些親睦會一類的組織,因此對於廠方的減員還不可能形成強有力的反對勢力。

裁員的日子終於來到了。上了名單的人一個個被叫到人事科長的辦公室,被說明原委宣布解雇。包裝組上了名單的有兩名,一個是長期病號,另一個就是田代省吾。田代被叫去的時侯,也有人抱著同情的態度。但這隻不過是形式上的空頭人情,事後他們照樣對田代敬而遠之,而且仍以”阿滋“相稱。當田代從人事科長辦公室默默地走出來時,他們目送著田代的背影,從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們在為自己的幸免而感到欣慰。

田代走進人事科時,關口廠長當時也在常人事科長公事公辦地通知解雇田代以後,又冷冰冰地說道:”在合理化經營的大目標下,這樣作也是出於無奈,請予諒解。這個月的工資和退職金請到會計科領齲另外,離開本廠工人宿舍的期限是一個月,估計一個月以後,你也會找到新的職業的。公司方麵已經和安置辦事處打過招呼,請他們多加關照。“被解雇的人員中,有的不服氣,有人質問人事科為什麼首先要拿自己開刀,但田代省吾二話沒說就離開了那裏。

田代並非不感到氣憤。自從鄉司出事以後,他曾失魂落魄地在宿舍躺了兒天,也沒去參加鄉司的葬禮,然而,從那條尺寸不符的包裝帶上找到了自己無罪的證據後,起碼警方的來宮警部是相信自己的,為此田代心裏總算寬慰了些。所以,不久他又上班了。雖然其他工人仍然一如往常地對他敬而遠之,每天互不搭腔,但交給他幹的工作,他總是認真加以完成的。正因為如此,今天的解雇通知,對田代來說,真是晴天霹靂,使他產生了一種難言的憤怒和痛苦。

整個工廠上上下下都對田代冷若冰霜,毫無人情。當田代意識到這一點時,感到和他們己無理可辯。而且,田代還沒有忘記,現在還有一名警宮雖然知道包裝帶的尺寸不符,但仍在懷疑自己。自己無論如何也難以擺脫周圍的冷眼相觀。田代焦躁苦悶,六神無主。

關口廠長仿佛看透了田代內心的苦惱,在一旁假惺惺地說道:”解雇你並不是因為你幹得不好,也不是因為鄉司案件對你有過嫌疑,請不要誤會。反正要裁減人員,這是命裏注定的事埃“田代對他那種虛有其表的安慰睬也不睬,便揚長而去。在會計科田代按天計算領了這個月的工資和微不足道的退職金,而後又到車間向作業班長木崎告別。當時,在場的人都撫然歎息,有人問道:”阿滋,今後打算怎麼辦啊?“”反正不會活活餓死。“”請不要泄氣!“田代頭也不回,一直出了工廠的後門,回到宿舍。這時,服務員宮永信子已經得知田代被解雇的消息了,她關切地問道:”阿滋,真的不幹啦?“田代一言未發,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便走了過去。當他要上樓的時候,發現信子身後的圭子以十分惋惜的眼神在打量著自己,可以說圭子是自已唯一的同情者。他想到以包裝帶的尺寸不符證明自己清白無辜,也是受到了圭子鼓勵的結果。唯有這個圭子稱呼自己時,不叫”阿滋“,而是親切地喊”田代哥哥“。當田代想到不久也得向圭子告別時,一陣難受的心情油然而生。

田代到宿舍一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就急忙準備上夜高去。本來曾想,被解雇了,該休息一天,清理一下頭腦,但心神不寧,一刻也呆不下去。時至今日,唯一的指望是千代田產業的錄用。自己在此之前已向千代田產業提出了就職申請。千代田是一家大企業,比較安定,說不定將來還能當上管理人員。如果萬一能達到此目的,那可真是時來運轉、遇難成祥了。千代田產業的錄用考試不久就要舉行。自從鄉司出事以來,田代再沒有和千代田取得聯係,不知情況變得怎樣。對方曾未函調查自己,鄉司揚言要給對方一個不利於自己的回答,但當晚鄉司就離開人世,究竟結果怎麼樣呢?田代決定馬上去找淺見老師打聽一下消息。

從清晨起就烏雲密布,天空暗淡。當田代出門時,已經下起雨來。看來晚上要下大了,但田代也懶得回去取桑淺見老師還未到校,他擔任的是人文地理課,是從第二節開始的。第一節課是國語課,田代一邊聽講,一邊等待淺見老師,心裏總嫌時間過得慢。淺見老師總算來上課了。第二節課結束後,是夜餐休息時間。田代急忙跟在淺見老師的身後,等來到走廊時,他對淺見老師說道:”老師,關於千代田產業的錄用考試有什麼消息沒有?以前,您曾說對我們夜校學生也開放門戶,他們真能允許我參加考試嗎?“田代結結巴巴地說完了自己要說的話。淺見老師十分為難似地把視線移開,說道:”哦,關於這件事情嘛,過去曾那樣說過……“田代一聽淺見老師的口氣,心裏馬上涼了半截。看來自己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淺見老師停了半天,一言未發,最後,好象下了決心似地對田代說道:”田代,請你不要喪氣。我告訴你吧,千代田產業是沒有希望了。“”這是咋回事呢?“”實際上,十天前已經來通知了。我同情你的處境,體諒你的心情,所以沒有馬上告訴你。“”是否是所有的夜校學生一律不準應試呢?“"不……”淺見老師含而不露,,有口難張,過了一會兒,唉聲歎氣地說道:“被取消資格的隻有你一個。什麼理由,你可想而知。”“老師……”“嗯,學校方麵當時就提出了抗議。我們說雖然你牽進了一樁刑事案件,但經過調查與案無涉,不是應當照樣讓參加考試嗎?然而,對方有對方的想法,他們認為有涉也罷,無涉也罷,反正曾被作為嫌疑犯的人是不受歡迎的。而且還說,除了這樣的人,申請應試者還大有人在……真是有理也講不通啊!”“哦,是這麼回事!”田代咬緊了嘴唇。淺見老師也不忍心再正視他的麵孔,倆人都保持著痛苦難忍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淺見老師安慰他說:“田代,如今就是這麼一個社會啊!無論什麼謠言,一旦被傳了出去便覆水難收,哪怕是無中生有,也總有人會信以為真的。實在令人遺憾!但你又不能不承認這是現實。關於這件事,你就死了心吧。反正天下也不是隻有千代田產業一家,你現在所在的日東玻璃絨工廠也不錯嘛!隻要你拚命幹,也有出息,你取得了高中畢業資格以後,情況也一定會好轉的。”淺見老師生怕田代氣餒,對他百般安慰鼓勵,但田代卻喃喃自語似地說道:“我已經被日東玻璃絨工廠解雇了!”“什麼?”淺見老師大為震驚。田代又說:“今天工廠開始裁人,我被解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