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雨雪交加(1 / 3)

第二天,來宮警部第三次來到南千住千龍館。去年十二月十九日,目擊秋本模樣的清掃女工還未上班。那天,她又是上晚班。在她來之前,來宮決定在附近一帶了解一下情況。來宮找了許多人打聽當時的情形,有電影院的工作人員,有附近市麵上的人,還找了一些棲身於簡易旅館的臨時工。因為事情發生後,已經一個多月,再加上被害者又是個不起眼的臨時工,所以有些人早把這件事忘了。雖然有的人還記著這件事,但沒有找到一個親眼看見秋本曾躺在那裏的人。有的人說也許看見過,但再仔細一問,其回答又是模棱兩可、難以捉摸。總而言之,從十九日以後到二十三日之聞,沒有任何人可以肯定親眼看見過秋本躺在那裏。對此,來宮心裏感到滿意。因為隻要沒有其他的目擊者出現,就證明自己的判斷能站得住腳。

過了一會兒,以前那個清掃女工來上班了。來宮向她再次打聽十二月十九日的情況。她的回答看來也不是十分肯定的,她說:”當天,確實曾看到躺著一個人,是個臨時工模樣的打扮……“”以後呢,你沒有把他趕走嗎?“”警官先生,您不知道這裏每天要清掃多少次,剛剛拾過,馬上又是紙屑、果皮滿地亂扔,所以,有時我們也是草草了事。那天,廣告招牌下麵,我幹脆就沒有去打掃,因此,我也說不清楚躺在那裏的到底是個活人還是個死人。反正,當時我是沒有想到那是具僵屍,我始終以為是個醉漢在那裏酣睡。隻是因為他當時的服裝和以後發現的屍體一模一樣,所以,我就以為他是在四天之前就躺在那裏了。“看來,隻能肯定兩件事:一是十九日傍晚,有個身穿和秋本同樣服裝的人(也許是其屍體)曾經躺在電影廣告招牌的下麵,二是於十二月二十三日,發現那裏有具屍體。

照此看來,來宮的判斷完全可以成立,即十九日躺在廣告招牌下麵的是經過化裝的稻垣;秋本的屍體是在十二月二十二日深夜被運去的。

來宮回到三鷹警署的偵查總部,馬上把自己的分析從頭到尾向大夥兒說了一遍。日高又驚又喜,嘖嘖稱讚,但也提出了疑問,說:”那麼,稻垣為什麼要來這一套表演,這樣作對他有什麼好處呢?“日高的疑問也正是來宮自己百思不解的難題。大室警部坐在一旁,一邊用紙擦著他的打火機,一邊冷嘲熱諷似地說道:”首先請問,稻垣作案的動機是什麼?他殺害鄉司不但毫無理由,而且給自已兒子找職業帶來了不利,他為什麼要幹這樣的蠢事呢!“”也許他有著不得不這樣作的理由,因此,對兒子的職業問題付出一些代價也在所不惜。“”那麼,是什麼呢?我想知道的正是這個理由埃“”現在還說不清楚。“”難道他去鄉司家裏以後,突然產生了這樣的理由嗎?決不會是有預謀地去登門拜訪吧!“來宮緊緊地咬著嘴唇。在他聆聽大室警部的發言時,忽然想起了稻垣汽車的防撞器被碰歪一事。這時,他身不由己地怔了一下,突然想,會不會是稻垣出了交通事故呢?因為他違犯交通規則,行車肇事,為此而殺害了鄉司……但他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鄉司的死亡推定時間是午夜零點到兩點之間,那天稻垣深更半夜沒有驅車外出,從他為人忠厚這點來看,此事也很難設想,而且,鄉司外出時是自己開車,他的汽車上也沒有留下任何撞車的痕跡。

大室警部擦幹淨打火機後,一邊”喀嚓喀嚓“地試著打火,一邊接著說道:”我想再提一下運屍的問題。如果犯人為了泯滅罪跡,他就沒有必要特意從市郊運往熱鬧的市區。稻垣的兒子曾去秋州溪穀兜風,他為什麼不將屍體運到荒郊野外,扔到深山穀底呢?“”這個,我也曾這樣考慮過……“”我認為秋本之死與鄉司案件了無相涉,秋本是在南千住一帶被殺害的。“大室警部說道。”那麼,從大澤的雜樹林裏撿到的那隻手套是怎麼回事呢?“來宮問道。”那不是秋本的手套,可能是一種巧合。“大室回答說。”我不認為是那樣。誠然,把屍體從郊外運到市區,看來有點不可思議。然而,我總覺得這正是這個案件的謎底所在。

隻要這個問題得到解決,犯人的作案劫機也一定會真相大白。

“來宮警部仍然毫不氣餒。

不消說,來宮警部在回答大室警部的疑問時有點感情用事,但對整個案情的分析,來宮決非完全出於個人意氣。來宮之所以懷疑上稻垣,主要是因為稻垣的住宅和鄉司、秋本這兩案的交叉點近在咫尺。

現在尚未弄清楚的是,稻垣的作案動機和時間上的出入---推測鄉司是在十二月十二日零點到兩點之間被害,而秋本是在十一日下午七點返回工地的。另一個時間上的出入是,秋本大約是在鄉司死後數日被殺害的。除了上述疑點之外,對稻垣行動的推理可以說完全合乎情理。

那天夜裏,稻垣如果要攔鄉司的汽車,在井頭或者小金井公路都比較困難,但他預先知道鄉司的行動一當晚要去濱村飯莊。他可以事先去烏森潛伏在鄉司停車的附近,等鄉司出來時,他假裝路遇而乘上鄉司的汽車,等到了小金井公路四處無人的地方,就動手殺害了鄉司。此事偶然被秋本發現,於是他軟禁或收買了秋本,而後返回井頭,將鄉司屍體遺棄在那裏。

數日之後,當被收買的秋本再次向稻垣敲竹杠時,被他帶到大澤的雜木叢林結果了性命。十二月十丸日,稻垣乘電車往南千住偽裝了秋本的屍體。二十二日深夜,他搬運了屍體。但有兩件事稻垣疏忽了:一是秋本的一隻手套掉在雜木叢林,他沒有發現,二是《東都日報》市內、市郊的晚報內容不同。

以上摧理,可以說是順理成章。但問題的關鍵是,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呢?尤其是他將秋本的屍體從市郊運往市內,這一點是出乎常人意料的。隻要這個疑團能夠消除,大概作案動機和時間上的出入都不會成為什麼難題了。來宮警部決心全力以赴,首先突破這個難關。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個懷疑---犯人是否是隻打算將屍體隱匿一時,而後期待被人發現?乍一看,此種猜測有點離奇,但仔細玩味,事實確乎如此:本來可以棄屍於河裏或深山幽穀,但卻故意運到了人來人往的市區影院附近。當然,越是在熱鬧的地方,有時反倒不易被人發現,可以說作為大城市的漏洞,把屍體遺棄在那裏也是一種巧妙的隱匿方法。但電影廣告招牌每周至少要更新一次,這一點案犯是不會不知道的。所以說,案犯的用意並非是長期隱匿。最多不過一周時間,屍體一定會被人發現,這是案犯預先所了解的。

另外,市郊有不少電影院,案犯為什麼偏偏要運到市內的影院附近呢?看來犯人是期待在一周之後,有人發現他運去的屍體。那麼,究竟市內和市郊有什麼區別呢?屍體在市內被發現對犯人有什麼好處呢?

看來整個案件和市內、市郊有牽連,其中晚報一例就是如此。市內版和市郊版刊載的內容不同,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相異之處對偵破有參考價值呢?

來宮警部從資料室借來了東京都的詳細地圖,在桌子上攤開仔細地查閱了市內的二十三個區和市郊的十三個市鎮,整個東京的市區中心和市郊周圍,他都沒有放過。

雖說同屬於東京管轄,但其中有令人眼花繚亂的花花世界,也有偏僻冷落的農村田園。市內和市郊人日密度的分布懸殊極大。郊外武藏野一帶地勢較高,市中心部位地勢較低。草木叢生的綠洲和沼澤地多分布在市郊一帶。這些對案犯來說,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呢?從遺棄屍體的地點來看,市內容易被人發現,這樣一來危險性不就更大了嗎?來宮絞盡腦汁地思索,但仍百思不解。

當晚,來宮警部帶著清腦子的疑問回到家裏。夜深了,但他仍未能進入夢鄉。時鍾敲響了午夜一點的鍾聲,他聽得清清楚楚。來宮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鬧得妻子昌子也不能安眠。”哎喲,你還沒有睡著啊!“昌子起來去廁所,回來以後,又說:”天空黑咕隆咚沒有一點兒亮光,看來明天要下雨哩。

最近天氣幹燥,下場雨也好啊!“說著,給孩子蓋了蓋被子。

果然,象昌子說的那樣,次日早晨,烏雲密布,天空暗淡。在陰暗低沉的天空下,來宮又到有關現場調查。他首先直奔南千住,整整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在千龍館附近轉來轉去。

下午,他又到了井頭的渠畔和大澤的雜木叢林。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想設身處地地去了解一下市內和市郊究竟有什麼不同之處可供犯人利用。然而,雖經一天大費周折,但仍然毫無眉目。

到了小金井公路工地現場時,灰暗的天空下起了浙瀝的小雨。這時,來宮想起,剛發案後他來到這裏時,也是一個雨天。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真是光陰如箭,歲月如流。想到此時,他內心不禁產生了焦灼和不安。

今天算是聽了妻子的話,帶著雨傘外出,用不著擔心挨雨淋。但驟然覺得一陣涼意襲來,寒氣逼人,天要下大雨了。

天近黃昏,再加上是個陰天,四周很快變得黑沉沉的。又刮起風來了,風雨交加,冰涼的雨水順著脖子流進身內,感到失望的來宮隻好停止了搜查。

在回署的路上,來宮在中華飯館吃了一碗麵條。回到三鷹警署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來宮進了偵查總部,日高一看見他,馬上開口說道:”來宮先生,大室先生說找你有事。大概是商量解散偵查總部,改為自由偵查的事情,看來上級也有這個意思。“”解散偵查總部,進入自由偵查?“”是的。今天大室先生外出了,可能直接回家了,大概明天要和你商量此事。大室先生好象已經同意解散偵查總部,轉為自由偵破。“”現在不是已經抓到了一些線索嗎?“”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署長和大室先生看來一向是不同意你對案情的分析的。所以,署內人員對偵破此案也信心不足,有人甚至擔心開銷過大,最後又無結果,有傷三鷹警署的麵子。“”那麼,大室先生也不再懷疑田代了嗎?“”進入自由偵查以後,也許他還要再幹。不過,看樣子也是信心不足。“來宮警部再沒有開口。此案雖說名義上是聯合偵查,但一開始就是由所轄署出麵領導這次偵破工作的。當然來宮可以設法向警視廳的刑事部長提出意見,建議加強這個案件的偵破,但他又想,進入自由偵查也未嚐不可。總而言之,一定要弄清稻垣的真麵目,決不能半途而廢。當然,麵前還有不少困難,說不定到頭來是自己枉費心機,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非搞它個水落石出不可。

日高關於解散偵查總部的消息,更加激勵了來宮的鬥誌。

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等到人們吵吵鬧鬧地走完以後,室內鴉雀無聲,來宮獨自一人將有關案情的全部資料拿了出來,又仔仔細細地從頭至尾查閱起來。這裏有現場觀察圖、驗屍報告、屍體解剖結果報告、化驗報告、案情有關證人口供記錄等。來宮生怕以前看漏了什麼內容,尤其留神在市內、市郊的關聯方麵有無特別需要注意的問題。然而,查來查去,沒有找到有價值的任何線索。來宮情不自禁地喟然長歎。他點上了一支煙後,又重新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