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會下注,有時就安靜地看比賽。
程星眠知道,坐在觀賞台的沈硯修正在腦海中上演一出大戲。
比如手拿狙擊槍,瞄準每一匹冠馬。
他不會對準馬的脖子,而是對著馬腿。
因為他知道,馬的腿斷了一定會死。
任何生物的腿斷了,都需要靜養愈合。
但是馬沒有這個理解能力,它會因為疼而不斷掙紮,越是掙紮,越是疼,惡性循環。
一匹喪失比賽能力的賽馬,大多數時候會被馬主拋棄。
等待一匹斷腿馬的結局,是死亡。
比一刀致命更痛苦的死亡。
沈硯修冷著臉坐在觀賞台看比賽。
展驍站在座椅偏右的位置,離沈硯修大約一米的距離。
程星眠嗅覺一向敏銳,即使換了衣服,他仍覺得自己手指間有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可是很快,他被一股冷淡的雪後冷杉木質香包圍。
是展驍的味道。
興許因為他和展驍同謀殺死了9號,程星眠在這瞬間產生了他是同類的錯覺。
“站近些。”沈硯修開口說。
沒有姓名,沒有指向,但是展驍聽到後,往前走了一步。
冷杉的味道更濃了,驅散了9號的血腥味。
沈硯修雖然有七個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鏢,但他其實非常有距離感。
他討厭觸碰到別人。
因此,所有保鏢的安全距離最短是一米。
展驍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這個距離。
沈硯修在馬場待了三小時,當天邊的晚霞由紅轉暗時,他回到了市中心空蕩蕩的大房子。
夜幕降臨,程星眠在高空中俯視樓下的璀璨燈火,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
他想念爸媽,想念同學,想念家鄉的一切。
他在窗邊站了很久,久到保鏢擔心他的雙腿吃不消。
“沈先生,早點休息吧。”保鏢恭敬地建議。
從馬場回來後,展驍沒有跟著。
他還在住院治療,若不是因為賽馬會,今天不可能出現在沈硯修眼前。
沒了冷杉的味道,那股血腥味再次縈繞在程星眠指尖。
程星眠不想睡,可是酸疼的雙腿在警告他,再站下去,不要等到冬天,馬上就可以坐輪椅了。
這個身體,還真的一無是處。
睡覺前,程星眠拿下手腕處的佛串,隨手扔在地上。
沒有佛心,卻時時刻刻戴著佛串,資本家的做派,讓人作嘔。
眼不見為淨。
第二天,沈硯修處理完集團工作後,臨時召集了保鏢團隊。
除了住院的展驍,所有人在半小時內悉數來到沈硯修的辦公室。
黑西裝,白襯衫,黑領帶,平均身高一米八七,平均年齡二十六,身強體壯,這是整個A省最頂尖最厲害的保鏢團隊。
程星眠接下來的話,讓雷音半晌沒能回過神。
“從今天起,你們的工作模式有所變化。”
“公共場合,原來怎麼樣還是怎麼樣。”言下之意,沈硯修的私人空間裏,他不想見到保鏢。
吃喝拉撒睡,正常人的生理需求,他不需要被人時時刻刻盯著。
“沈先生,這不行。”雷音第一時間反對。
沈硯修抬起眼皮看他,等待他的理由。
“十三歲那年,您在自己臥室被人綁架......”這件事,是沈硯修最灰暗最狼狽的傷疤,不到萬不得已,雷音不會拿出來說。
已經感受沈硯修冰冷的氣場,雷音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
可這些話,他必須說。
“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鏢,是沈董給您的安全保障,這麼多年來,您遇到過多少危機,若是沒有保鏢的存在......”
後麵的話,雷音沒有繼續往下說。
沈董,沈硯修的父親沈屹坤。
這個世界上最愛沈硯修的人,也是唯一愛他的人。
他無限包容沈硯修,給予他百分百的父愛,讓十三歲之前的沈硯修成長為一個健康自信,善騎馬,攻心計的集團繼承人。
一切轉變,在沈硯修十三歲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