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來喝茶。
裘麗姑太和海絲特姑太聽見沒有特別提起自己的那些水禮,一方麵相當的不高興——她們忘記年年詹姆士都吃不消人家送禮,總是說,“在他身上亂花錢,”——一方麵又很開心;這說明詹姆士精神很不壞,這對他太要緊了。兩個人開始等起維妮佛梨德來。四點鍾時,維妮佛梨德來了,帶了伊摩根,還有毛第,剛從學校裏回來,而且“也長成這樣一個漂亮姑娘了”,不過這一來要打聽安耐特的消息就非常困難了。裘麗姑太仍舊鼓起勇氣來,問維妮佛梨德可聽到些什麼,還有索米斯是不是很擔心。
“索米斯舅舅總是擔心的,”伊摩根打斷她們;“他到了手就開心不了。”
這些話在裘麗姑太的耳朵裏聽上去非常之熟。啊!對了;喬治的那張滑稽畫呀,不肯給她們看的!可是伊摩根這話怎麼講呢?是說自己的舅舅永遠貪心不足嗎?這樣看是完全不應該的。
伊摩根的聲音又清晰,又斬截。
“你想想!安耐特不過比我大兩歲;嫁給索米斯舅舅一定不是滋味。”
裘麗姑太駭異得兩隻手舉了起來。
“親愛的,”她說,“你不曉得你講的什麼。你舅舅索米斯跟哪一個配不上?他非常聰明,而且漂亮,而且有錢,而且人非常體貼,非常謹慎,而且各方麵加起來一點不算老。”
伊摩根明媚的眼光先把這個看看,又把那個看看——兩個“老寶貝”,——隻是微笑。
“我希望,”裘麗姑太相當嚴厲地說,“你能嫁到這樣好的男人。”
“我不要嫁好男人,祖姑,”伊摩根說;“好男人都沒有趣。”
“你要是這樣下去的話,”裘麗姑太回答,仍舊很不痛快,“你就一世嫁不了人。我們還是不談這個;”她轉身向維妮佛梨德說:“蒙達古好嗎?”
那天晚上,姊妹兩個等著開晚飯時,裘麗姑太咕嚕說:“海絲特,我告訴史密賽兒預備了半瓶甜香檳酒。我覺得我們應當為詹姆士的健康——和索米斯妻子的健康幹一杯;不過要嚴守秘密。我隻說這樣一句,‘你懂嗎,海絲特?’說完我們就喝酒。我怕悌摩西不好受。”
“很可以使我們不好受呢,”海絲特姑太說。“可是真應當慶祝一下,我覺得;難得碰見。”
“是啊,”裘麗姑太陶然說,“的確難得碰見!不過你想,如果他有個男孩子,能夠傳宗接代就好了!現在伊琳都有了孩子,我覺得這件事非常重要。維妮佛梨德說喬治給喬裏恩起個綽號,‘三迭艦’,因為他有三房兒女,你知道!喬治真是滑稽,還有,你想,伊琳弄到後來仍舊住進索米斯替他們兩個人造的房子裏去。這的確使索米斯太難堪了;而他一直是那樣安分守己的。”
那天晚上,裘麗姑太睡在床上,晚飯時候的那杯酒和第二次舉杯時的秘密心情仍舊使她感到興奮和微醺;她躺在那裏,一本祈禱書攤在麵前,眼睛注視著被台燈照黃的天花板。小東西!對於他們全都太妙了!隻要她能夠看見親愛的索米斯開心,她就太開心了。可是他現在當然開心呢,伊摩根講他的那些話未見得對。他要的全部都有了!財產,妻子,孩子!他而且會活到精神矍鑠的高年,就跟他親愛的父親一樣,完全忘掉伊琳和這次頭痛的離婚案子。她要是還能夠活著,給他的孩子第一個買匹木馬就好了!史密賽兒將會給她從鋪子裏挑來,又好看、又是滿身的花斑!當初羅傑就是喜歡搖她,一直搖到她睡覺的!呀,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的確!”在我父親家裏有許多住處——”一陣輕微的簌簌聲傳進她耳朵——“可不是老鼠!”她機械地想著。聲音大起來了。你聽!真是隻老鼠呢!史密賽兒真是淘氣,硬說沒有老鼠!這樣糊裏糊塗下去,就會把護壁板咬破,那就得把瓦匠找來才行了。老鼠是頂頂破壞的東西!於是她躺在那裏,眼睛微微轉動著,腦子裏留心著那個輕微的簌簌聲,等待睡眠來將她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