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爾第得先生這時候臉上的神情簡直稱得上傑作。那意思說得很清楚:“對了,你怎麼看的呢?可是你請放心,不過是為了職業關係才知道的——你也不必介懷!”他一隻手作了一個輕微的縹緲的動作,等於說:“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我們都會碰到的!”
“那麼,很好,”索米斯說,舔一下自己的嘴唇。“不必多講了。我要委托柏基場的林克曼-萊佛法律事務所代表我起訴。我不要聽你的證據,可是請你在五點鍾的時候上他們那兒去講好了,同時要繼續絕對保守秘密。”
包爾第得眼睛半睜半閉,就好象立刻遵命似的。“我的好先生,”他說。
“你有沒有把握說證據夠了嗎?”索米斯問,忽然變得起勁了。
包爾第得的肩膀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你隻管放心好了,”他低聲說;“有我們手裏的這些材料,再加上人類的天性,你隻管放心好了。”
索米斯站起來。“你去的時候找林克曼先生談。謝謝;不要站起來。”他不想包爾第得象往常一樣,搶前穿到他和房門之間,實在受不了。在畢卡第裏大街的陽光下麵,他揩揩額上的汗。這是頂可恨的一刻——和那些陌生人談話要好受得多。他又回商業區辦理餘下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回到公園巷,看著自己父親吃晚飯時,索米斯盼望有個兒子的老心思又湧上來了;有個兒子當他一年年衰老下去時,能夠看著他吃飯,能夠抱來放在自己膝蓋上玩,就象詹姆士當初有一個時期常抱著他玩一樣;有個親生的兒子,因為是自己的血肉,所以能夠了解他——了解他,安慰他,而且因為基業比自己的還要好,將會變得更加有錢、更加有文化修養。象目前這樣,哪一天自己老了,就象坐在對麵的老父這樣消瘦、這樣白發蒼蒼,這樣憔悴——而且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左右前後全堆的財產;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因為這些都沒有前途,遲早要從他手中轉到那些他一點不喜歡的人的手裏、嘴裏和眼睛裏!不來,不來!他現在要徹底解決,使自己獲得自由,結婚,生一個兒子下來照應自己,等到自己老得象父親這樣一個老頭兒時,也可以深思地一會兒看看麵前的牛肝,一會兒看看兒子。
他懷著這樣的心情上樓去睡覺。可是當他溫暖地睡進愛米麗給他鋪的那些細麻紗被單中間時,回憶和痛苦又襲來了。伊琳的影子,連她身體的那種實感,都在他腦子裏縈繞著,惹得他心緒很亂。真是傻瓜!為什麼又去看她,弄得舊情在腦子裏又湧起來,一想到她跟那個家夥,跟那個偷情的賊在一起,心裏就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