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麗姑太咯咯笑了,喬治真是發噱!海絲特去把悌摩西的地圖取來好不好?有了地圖他就可以指給大家看是什麼情形。
悌摩西哼了一聲,海絲特姑太理解這是答應的意思,就出了屋子。
喬治繼續描繪他的福爾賽進軍的幻象,稱呼悌摩西是戰地指揮員;伊摩根,他一眼就看出是個“美人兒”,就象維芳第雅;①自己把大禮帽夾在膝蓋中間,用想象的鼓槌敲起來。在座的人對他這一套幻想的看法並不一致。全都笑了——喬治就是這樣的人;可是全都覺得有點“糟蹋”福爾賽家人;眼看著有五個福爾賽都要為女皇效忠,這樣說話未免不大對頭。大家很怕喬治會弄得不識相,就在這時,喬治站了起來,和裘麗姑太挽起胳臂,大步走到悌摩西麵前,行一個軍禮,裝做熱烈的樣子吻了裘麗姑太,說,“真有趣呀!親愛的爸爸!來吧,歐斯代司,”說完就走了出去;嚴肅而慍怒的歐斯代司始終沒有笑過一次,當時也跟了出去;大家才算鬆了口氣。裘麗姑太弄得莫名其妙,“奇怪,連地圖都不等!你別生氣,悌摩西。他就是這樣發噱!”這句話打破了屋內的沉寂,悌摩西一隻遮著嘴的手放了下來。隻聽見他說:
“我不懂得事情會鬧成什麼樣子。這些人上南非洲去是什麼意思?這哪裏會打敗得了波爾人。”
佛蘭茜總算有種;“那麼怎樣打敗呢,悌摩西叔叔?”她問。
“這些新裏新氣的參軍和花錢的玩意兒——把錢全流到國外去了。”
就在這時,海絲特姑太拿了地圖進來,捧在手裏就象捧了一個要出牙的嬰孩似的。尤菲米雅幫助海絲特姑太把地圖攤在鋼琴上麵;那是一架考爾伍德式的小三角式鋼琴,據說還是那年夏天安姑太去世以前有人彈過一次;那已經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悌摩西站起來,走到鋼琴麵前,站在那裏看地圖,餘下的人都攏近來。
“你們看見嗎,”悌摩西說;“這就是最近的形勢;而且情形很糟。嘿!”
“對了,”佛蘭茜說,非常之大膽,“可是你不增兵,又怎樣改變這種局勢呢,悌摩西叔叔?”
“增兵!”悌摩西說;“你不需要增兵——糟蹋國家的錢,你需要的是一個拿破侖,他在一個月內就可以解決問題。”
“可是如果你沒有拿破侖呢,悌摩西叔叔?”
“那是他們的事情,”悌摩西回答,“我們養軍隊為的什麼用處——難道是讓他們平時拚命吃飯的嗎?他們應當慚愧,弄得要國家這樣來支援他們。頂好各人管各人的事,事情就好辦了。”
他把大家環視一下,幾乎是憤怒地又接上去說:
“誌願軍,真是!這叫拿好錢去救壞錢!我們一定要儲蓄!保全實力——唯一的辦法。”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又不象冷笑、又不象咆哮的聲音,踏了一下尤菲米雅的足趾,就出去了,屋內隻剩下一陣輕微的麥糖氣息和駭異的空氣。
悌摩西的話說得非常堅決,而且說這些話時看得出暴露了自己的真情實感,所以給大家的印象相當深刻。屋內餘下八個人——除掉小尼古拉之外全是女人——有這麼一會全圍著地圖不做聲。後來還是佛蘭茜開口了:
“你們知道,的確,我覺得他說的對。我們的軍隊究竟做什麼用的?他們應當早就知道了。這樣隻會鼓勵他們。”
“親愛的!”裘麗姑太說,“可是他們很進步呢。你想連紅軍裝都不穿了。①他們過去對自己服裝一直很引為自豪;現在穿得就象犯人一樣。海絲特和我昨天還說,我們敢斷定,這件事情使他們很難受。鐵公爵①要是活著的話,不曉得他要怎樣說呢!”
“新軍裝的顏色很漂亮,”維妮佛梨德說:“法爾穿起軍裝來很不錯。”
裘麗姑太歎口氣。
“我真想知道喬裏恩的孩子長的什麼樣子。連看都沒有看見過!他父親對這個兒子一定很得意。”
“他父親在巴黎呢,”維妮佛梨德說。
海絲特姑太的肩膀看得出忽然聳了一下,就好象要揮開自己姐姐下麵要說的話似的,原來裘麗姑太老皺的雙頰忽然紅了起來。
“昨天小馬坎德太太來看望我們,她剛從巴黎回來。她在街上碰見一個人,你們想是哪一個?你們決計猜不到。”
“我們也不想猜到,姑姑,”尤菲米雅說。
“伊琳!你想得到吧!這麼多年了;跟一個一撮漂亮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