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泰然說,“你還年輕呢。你有很大的指望。”
安耐特搖搖頭。
“我有時覺得除了做苦活之外,什麼指望都沒有。我並不象媽媽那樣歡喜做活。”
“你母親真了不起,”索米斯帶點開玩笑的味兒說;“她決不肯讓失敗做她的房客。”
安耐特歎口氣。“人有錢一定非常好過。”
“哦!你有一天也會有錢的,”索米斯答,仍舊帶那一點開玩笑的味兒;“你別愁。”
安耐特聳聳肩膀,“先生是好心腸。”她在自己撅起的嘴唇中間塞進一塊巧克力糖。
“對了,親愛的,”索米斯想,“嘴唇很美呢。”
拉摩特太太捧著咖啡和甜酒進來;談話結束了。索米斯坐了一會就起身告辭。
蘇荷區的街道一直給索米斯一種財產不得其人的感覺;這時他在街上一麵走,一麵在盤算。伊琳過去隻要給他生過一個兒子,他現在也不會這樣尷裏不尷尬地追求女人了!這種思想從他意識深處那間陰暗的小警衛室裏躍了出來。一個兒子——使你能有所指望,使你的餘年能活得值得,使你能把自己遺留給他,使自己能永遠存在下去。“如果我有個兒子,”他咬牙切齒地想著,“一個正式的合法的兒子,我就可以象過去那樣百事遷就地生活下去。反正女人都是一樣。”可是他走著走著又搖頭起來。不然!女人並不都是一樣的。往日他過著不如意的結婚生活時,有不少次曾經企圖這樣想過,但是總不成功。他現在還是沒法這樣想。他想把安耐特看作跟另外那個女子一樣,可是並不一樣,她沒有往日的那種情感誘惑。“而且伊琳是我的妻子,”他心裏想,“我的合法妻子。我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使她要離開我。為什麼她不能和我複合呢?這是正正當當的事情,法律容許的事情,一點不會引起人家閑話,一點不大驚小怪的。如果她不喜歡——可是為什麼她要不喜歡呢?我又不是個麻瘋病人,而她——她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愛情對象了!”
她就象一所空房子,就等著他這個法律上有所有權的人重新住進去,重新占有她;所以為什麼他要接受離婚法庭上的那些遷就,那些忍辱含垢,和那些無形的失敗呢?以索米斯這樣一個有城府的人,一想到一點不招致物議就可以悄悄重新收回自己的財產,這簡直是一種強烈的誘惑。
“不,”他沉吟著,“我很高興去看了那個女孩子。現在我知道我要哪一個了。隻要伊琳肯回來,她要我多麼體貼我就多麼體貼;她可以自顧自地生活;可是也許——也許她會來遷就我的。”他的喉嚨象塞了一塊東西似的。他頑強地沿著格林公園的欄杆向他父親的房子走去,一麵故意踏著月下走在自己前麵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