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點:「我再考慮考慮吧。」
趙醫生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是藏不住的難過。
他啞聲道:「我聽說,裴嶼現在生意做得大。
「新聞上說,他下周要來南鎮吧?
「當年的事,要不你跟他解釋一下,請他幫幫忙……」
8
趙醫生並不知道,兩年前我跟奶奶被丟來南鎮,摔下山崖,就是裴嶼的授意。
他大概還隻記著,我跟裴嶼談過戀愛。
當初所有的人都說,我隻是戲耍裴嶼而已。
也隻趙醫生,對我說過一句:「你明明對他是真心。」
可是,真心又怎樣呢?
我扯扯嘴角:「解釋就算了吧,他不會信的。」
趙醫生有些替我不甘:「你不試著去說一次,怎麼知道他不會信?」
我看向眼前人,神色平靜:「我說過的。」
隻是,他確實不信,還覺得可笑。
趙醫生眸底起了霧氣。
大概是一時激動,他顫著手,隔著衣袖按住了我的手腕:「薑琬,你怎麼就……」
他話音未落,我身後病房門口,一道清冷帶笑的聲音突兀響起:「薑琬。」
那笑聲裏,滿是諷刺和輕蔑。
兩個字被他慢悠悠地吐出,如同含在唇齒間,撕扯研磨,恨不得嚼碎了。
我一刹那如遭雷擊。
我剛剛跑進醫院後,沒料到裴嶼竟是真的起了疑心,追了上來。
我一瞬間感到遍體生寒,手忙腳亂扯過辦公桌上一隻口罩,哆嗦著戴到了自己的臉上。
可我本來已經不是兩年前的模樣,此刻這樣的反應,卻反倒是不打自招。
趙醫生神色震驚,按在了我手腕上的手,都忘了移開。
我聽到身後人走近的腳步聲,那聲音像是一隻手,慢慢掐住了我的後頸。
我想逃,卻站不起來,動彈不了。
裴嶼走到了我身旁,幽然的聲線,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果然是你。」
9
我感到呼吸不過來,口幹舌燥。
喉間哽塞,甚至感覺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裴嶼伸手,在我身形顫栗間,扯下了我的口罩。
他眸底閃過一絲異色。
似是有些難以置信,又似是因為我如今的醜態,而感到快意。
那些複雜的情緒,很快盡數轉為他嘴角的一抹諷笑。
隨即他視線緩緩下移,落到了趙醫生按住我手腕的那隻手上。
好一會後,男人滿是嘲弄地輕輕「嘖」了一聲:「難怪,原來是在這裏安家了。」
我沒聽懂他的話。
腦子裏近乎空白間,隻剩下一個想法。
裴嶼認出了我,他知道我還活著,他不會放過我的。
趙醫生終於回過神來,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站起身來,神色凝重:「裴嶼,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裴嶼低低笑出聲來:「哦?可我隻想跟薑小姐談談。」
他說著,伸手就要來拽我的手臂。
我牙關打顫,心一橫,抓過辦公桌上的檢查單,就往外麵跑。
裴嶼似是沒料到我這樣的反應。
他僵在了原地,有些不解,好一會沒有追出來。
我慌亂不堪地跑去電梯口,伸手按電梯。
等了好一會沒等到,我回身要往消防樓道跑。
身後裴嶼已經追了上來,不由分說,拽住了我的手臂。
他感到好笑:「薑琬,你還能跑到哪裏去?」
我被嚇到再也控製不住,尖叫出聲。
周遭人來人往,我卻感覺,像是深夜無人的巷道裏,見到了惡鬼。
耳邊是兩年前那晚,身體墜下山崖時的風聲。
再是那句無數次出現在夢裏的話,無休無止:「裴先生說,欠的總得還……」
我跌坐在地上。
尖叫,嗚咽,拚了命要抽回自己的手。
裴嶼手上的力道,卻如同掙不脫的枷鎖,死死箍住了我的手腕。
我抽不出手,冷汗跟眼淚糊了滿臉,長發散亂麵容狼狽不堪。
巨大的恐懼絕望感,呼嘯而來。
我索性跪了下去,如同多年前,跪在冰天雪地裏,撿拾滿地鈔票的裴嶼。
我喉間哽咽,哭求出聲:「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求求你,放過我吧。」
10
奶奶還活著,我不想死。
裴嶼拽著我的手臂,看著我跪到了地上。
他麵色越來越難看,眸色發沉,我甚至感覺他下一刻要掐死我。
但好一會後,他卻蹲身了下來。
他突然靠近,我被嚇得猛地後退,身體跌坐到了地上。
喉間呼吸粗重,我哆嗦著又要跪下去。
裴嶼像是看著一個怪物,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挨近了仔細打量我。
他挨得那樣近,像是要在我臉上盯出一個窟窿來。
我再也不敢動彈,連呼吸都幾乎凝滯了,隻剩下滿心的驚慌。
裴嶼很是奇怪地看了我好一會,才突然問我:「你真的是薑琬?」
我下意識拚命搖頭。
想到騙不過他了,又滿是驚懼地點頭。
眼前人再次上上下下地,細細打量我。
很快他伸手,抽走了我手裏的檢查單。
那上麵還寫著我肝衰竭的診斷結果。
我急著要拿回來,卻又不敢伸手。
裴嶼卻似乎,並不在意上麵的診斷結果。
他巴不得我死,至少不會因為我快要死了,而感到難過。
他看了我的名字和年齡,確認過後,才再次看向我:「我就說,不可能錯。」
我不敢吭聲。
瑟縮在原地,如同等待著淩遲的犯人。
裴嶼皺眉,看著我幾乎縮成了一隻鵪鶉。
他聲線不悅:「那你發什麼瘋?」
我好像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哆嗦著,隻敢不斷重複那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
裴嶼似是終於對我耗盡了耐心,猛地拽住我手腕,將我拽起身來。
「落到現在那也是你活該,裝這幅可憐樣子給誰看?」
電梯門打開。
他拽著我,就往裏麵走。
我不敢想象,他要帶我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