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大廳那邊,蔣瓊正肩搭方巾,站在藍少將軍身邊伺候。
藍少將軍和幾名手下好飲,但顯然他們酒量不大。這才喝了半個時辰,他們已經一臉醉意。
李指揮帶著哭腔說:“當初咱投紅巾軍為了甚?為了靠著手裏的刀,為全天底下受苦的老百姓,打出一個太平世界,朗朗乾坤!多少袍澤弟兄死在我的麵前!現在好啊,大明終於立國了!老百姓有盼頭了!咱高興啊!”
孫千戶道:“我早就看出,一統山河,結束亂世者,非陛下莫屬!自從跟著陛下在濠州起事,我追隨他老人家大小打了幾十場硬仗!從未怕過死。打仗的時候,哪兒的敵軍多我往哪兒衝。拚死亡命算什麼?隻要讓那些受苦的鄉親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我這輩子值了!”
李指揮附和:“現在皇上登基,新朝建立。太平光景終於要來了!誰要敢擾了老百姓過安生日子,別看我老了,我手裏的刀卻依然鋒利!”
藍少將軍被兩位老將的情緒感染。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舉起酒杯,豪氣幹雲的說:“嗝,諸位,這杯酒咱們既敬英明神武的洪武大皇帝。也敬多年來為結束亂世戰死沙場的那些袍澤弟兄。還敬正在北征一統中原的徐大將軍、常大將軍!更敬普天下的黎民百姓!幹!”
“幹!”幾名手下與藍少將軍一飲而盡,順手將酒碗擲碎於地。眾人肩搭著肩圍成一個圈,邊痛哭流涕邊唱著紅巾軍時期便流傳下來的軍歌。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看天下,盡豺狼,天道殘缺匹夫補。”
“好男兒,別父母,隻為蒼生不為祿。壯士飲盡碗中酒,千裏征途不回頭。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酒桌上之人唱到動情,無論年齡長幼、官職尊卑,皆已是泣不成聲!
他們沒有察覺,王三悄悄來到了侍立的胖小二蔣瓊身邊,耳語了幾句。隨後蔣瓊跟王三離開了大廳,回到廚房。
許無疾正色道:“毛指揮使已下令喚醒我與諸位!”
“嘩啦”,三人齊齊單膝跪倒在許無疾麵前,雙手抱拳。
許無疾又道:“我給諸位宣讀毛指揮使的命令。”
後廚之中,許無疾將十條龍的陰謀告知了眾人。
許無疾慷慨激昂的說:“江南百姓的太平日子來之不易。咱們執行這道命令,挖出‘十條龍’,查找張逆遺財。是在保百姓平安,為百姓謀福。即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三名手下齊聲道:“是,校尉。”
許無疾又道:“是時候打開咱們的小武庫了!咱們的那些兵刃已經塵封了九個月,此刻便是它們重見天日之時!”
眾人來到了廚房的一個菜架前。許無疾扭動旁邊的一個瓷罐。
“哢啦啦”,菜架發出絞盤轉動的聲響。須臾工夫過後,菜架後出現了一個大暗格。
暗格內掛著一柄唐刀、四支袖箭、一筒背箭、一柄斬馬刀、一柄鐵刺折扇、十幾枚暗器、一支雁翎短刀,一支銅皮蹶張弩。四方木製都尉司腰牌。還有一方銅令牌。
許無疾拿起了雁翎短刀,顧寒兒拿起了唐刀,蔣瓊將斬馬刀背在背上,王三則拿起鐵折扇。
眾人又分別將一支袖箭綁在手臂上。蔣瓊將十幾枚暗器掛在一個皮帶子上,在腰間係緊。顧寒兒將蹶張弩扛在肩頭。
許無疾則將銅令牌掛在腰上。
許無疾朗聲下令:“紫龍藏在寒山寺。咱們立即動身。”
四人全副武裝走向大廳的方向。他們步伐堅定有力,走出了一個虎虎生風,走出了一個威風堂堂。手中的兵刃讓他們盡顯颯爽英姿。
特別是顧寒兒,沉魚落雁的她肩扛蹶張弩,更顯巾幗女英雄之美,簡直就是當世的花木蘭,梁紅玉。
眾人準備經一樓大廳出門。一時間他們竟忘了大廳裏還有一桌客人呢。
當他們走到大廳時,藍少將軍和手下將領跟他們四目相對,麵麵相覷。
片刻後,藍少將軍大喊一聲:“不好,有張逆餘孽!”
說完藍少將軍用手吹了個響哨。
“呼啦啦”!門口等候藍少將軍的五十名蘇州豹勇右營銳卒聽到響哨,湧入了大廳之中。
藍少將軍下令:“拿下這四個手持兵刃的張逆餘孽!”
銳卒們將許無疾四人圍了起來。五十柄寒光凜冽的鐵槍對準了他們。
為首的百戶大喝一聲:“放下兵刃,蹲下!否則格殺勿論!”
剛才還威風凜凜、虎虎生風的四人愣在原地。
愣神過後,許無疾帶頭將手裏的雁翎刀仍在了地上,又將右臂的袖箭解下,亦拋於地。他雙手抱頭,老老實實蹲下。
片刻後,顧寒兒的唐刀、蹶張弩;蔣瓊的紮馬刀、暗器;王三的鐵扇......全部被它們的主人拋在了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兵器山。
四個人全部雙手抱頭蹲下,老實的跟剛過門的小媳婦兒似的。
許無疾道:“我說諸位,誤會,都是誤會。咱們是明軍自家袍澤啊!”
藍少將軍走到了四人麵前:“呸!誰跟你們是自家袍澤?私藏兵刃、弩箭,定是張逆餘孽!”
許無疾道:“藍少將軍,在下都尉司聚財校尉許無疾,有腰牌為證!”
藍少將軍驚訝:“都尉司?腰牌呢?”
許無疾四人紛紛從腰間拿出木製腰牌,高舉過頭頂。
藍少將軍拿過一方腰牌看了看:“這腰牌倒是真的。”
隨後他一揮手。一眾銳卒收起了鐵槍。
許無疾站起身:“藍少將軍,在下奉命蟄伏蘇州九個月。今日有要務要辦。”
藍少將軍道:“我對你們都尉司這群整日鬼鬼祟祟的貨沒有半分好感。但我不會阻攔你們辦差,滾吧!”
明軍將士既恨都尉司,又怕都尉司。這就好比私塾蒙學之中的孩童,最厭惡沒事兒就找先生傳小話、告小狀的同學。
許無疾卻道:“且慢。趕到早不如趕得巧。當下的急差光憑我們四人很難完成,需調動蘇州駐軍。請藍少將軍屈尊,跟手下的銳卒袍澤聽我調動,哦不,幫我的忙。”
藍少將軍怒視著許無疾:“你憑你一個校尉,敢讓本將軍聽你調遣?”
許無疾亮出了另一枚銅牌。銅牌上畫著一虎、一龍。正麵大書“龍虎令”,後麵則是一行小字“憑牌調動駐軍千人。入應天不用。”
藍少將軍皺眉:“龍虎令?”
看到龍虎令,藍少將軍的酒完全醒了。他用心不甘情不願的語氣說:“浙江都司同知藍紀及手下蘇州豹勇營銳卒聽從許校尉差遣。”
許無疾道:“請藍少將軍立即派人告知守城軍士,封鎖蘇州十一門。嚴禁出入。您和醉鄉樓內的五十多名袍澤,隨我去寒山寺辦差!”
藍少將軍拱手:“得令。”
眾人出得醉鄉樓,上馬直奔城北寒山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