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殞巾幗 吟悲歌(1 / 3)

6

王步凡又點點頭說:“以我對小溫的了解,我相信她說的都是實話。”

葉知秋覺得氣氛不對,急忙說:“今天咱們相聚,隻談友誼不談其他事情好不好。”

夏侯知說:“現在那些當官的有幾個是好人?小溫也不要太認真了,我們不會把你和劉頌明畫等號的。”

莫妙琴說:“夏侯會長,話也不能那麼說,以我說河東省的高官大多數還是好的,腐敗分子才有幾個呀!”

王步凡也說:“小莫的話比較客觀。”

東方霞也有些醉意,醉眼蒙矓地說:“王書記對我們姐妹的過去是了解的,我們可以這樣說,不管我們的行為如何,但是我們的良心都是好的,你們相信不相信?”

王步凡點了點頭,葉知秋說:“如果不相信你們會和你們交朋友?”

東方霞又說:“今天小溫說要來見葉主任,我們就想著可能會見到王書記,我們……我們還有些事情要向王書記反映呢,姐,你先說吧。”

東方雲說:“王書記,你聽說過‘十全大補丸’沒有?”

“一種中成藥嘛,早就聽說過。”王步凡笑著說。

“不對,我說的可不是中藥,是人。是十個女人,號稱‘十全大補丸’,好像是苗盼雨搞得一個什麼計劃,專門用這些女人拉領導幹部下水的,薛永剛就是被南瑰妍拉下水的。我們姐妹也是十全大補丸的其中之一,這些情況是南瑰妍和我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提到的。”

王步凡歎一聲說:“苗盼雨這個女人太可惡了,居然能夠想出這樣的辦法拉領導幹部下水,也怪有些領導幹部意誌不堅定。”

夏侯知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換了王三點書記,弄個西施貂蟬來也白搭。”

王步凡在說正事的時候是很嚴肅的,他斜了夏侯知一眼,沒有多理睬,而是很直爽地問:“東方雲,你也是‘十全大補丸’中的一丸?”

“我不是,我是一個候補藥丸,我妹妹是。我是苗盼雨派到淩海天身邊專門做內線的,因為苗盼雨對淩海天不是很放心。王書記,我有一種預感,天首市的黑社會勢力好像已經彙成了一大股力量,淩海天可能是主要幹將,但我不知道他們的老大到底是周大海、路長通還是苗盼雨,反正苗盼雨這個人不能忽視,她現在可是一個能夠呼風喚雨的人物。”

“東方霞,你知道‘十全大補丸’的詳細情況嗎?你是誰的人?”

“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我是苗盼雨專門安排在省政協主席劉遠超身邊的人,劉遠超已經被苗盼雨和路坦平俘虜了。”

王步凡有些吃驚,劉遠超曾經對王步凡有恩,也曾經是王步凡心目中崇拜的官場不倒翁,他在當省委副書記的時候,很會做官,很會處事,惟一的美中不足是劉遠超好色。王步凡一直很佩服劉遠超,雖然他那個時候就知道劉遠超與天野市委書記喬織虹有曖昧關係,但是他以為那是同學之間的特殊情感,該當別論。如果說劉遠超現在也開始收受賄賂養情婦了,那就說明他已經徹底墮落變質,隻要墮落變質,在經濟上屁股就肯定不會幹淨。他又問東方霞:“你是怎麼被苗盼雨安排到劉遠超身邊的?”

“這個……好像一切都是苗盼雨的預謀,她先讓我住在濱海別墅的一套房子裏,那裏有一台自動麻將桌,後來劉遠超就經常借故到那裏去閑聊或者打麻將,後來苗盼雨悄悄對我說劉遠超看上我了……再後來苗盼雨就囑咐我要委身於劉遠超,還給我弄了個天首集團財務總監的頭銜。劉遠超這個人城府很深,他表麵上和路坦平走得很近,私下裏卻一心要挾持路坦平,還囑咐我要及時收集天首集團的經濟犯罪證據,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劉遠超是怎麼搞到苗盼雨辦公室電腦密碼的,有一次他帶著我到天首集團視察工作,事前他就交代我到苗盼雨的辦公室之後就裝頭疼。我們到了以後坐了一會兒,劉遠超說要到下邊的鋁廠去看看生產情況,並且用色眯眯的眼神看著南瑰妍,說南瑰妍長得很像苗盼雨,還邀請苗盼雨和南瑰妍一起陪他去。我明白劉遠超的意圖,就開始說自己頭疼,不想到車間去。苗盼雨很關心地問我用不用看醫生,我說是例假來了,她就讓我躺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休息。等劉遠超和苗盼雨他們離開以後,我迅速打開苗盼雨的電腦,輸入密碼進入係統,主要看了兩項資金賬目,一項是資金來源,原來天首集團是個空架子,錢都是貸款和高官們入的股,入股的錢還不算多,銀行貸款數目大得驚人,省內四大銀行都貸給他們錢了,數目都遠遠超出了他們的償還能力,我懷疑幾個銀行的行長與苗盼雨或者路坦平有經濟上的利益關係;二是發現了他們入股分紅的賬目,數目也大得驚人,很多省內高官都從天首集團那裏累計領取了幾千萬的紅利……”

王步凡有些驚喜,他沒有想到葉知秋來這趟省城,組織這個女朋友的聚會,讓他收獲這麼大。他急忙問:“東方霞,你把那些資料複製下來沒有?”

“當然。劉遠超交給的任務我能不完成?不過我多了個心眼,給劉遠超了一份,自己留了一份。王書記,聽說你到了省紀委工作我特別高興,你相信不相信?”

“我相信。”

“我就相信你王書記這樣的幹部,準備有機會就把這個交給你,現在機會終於來了。”東方霞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美的U盤,又說:“一些數據都在這個優盤上。王書記,我覺得天首市的情況可比天野市複雜得多,天野雖然有貪官卻沒有黑社會勢力,這邊的黑社會勢力很猖獗。自從竊取了苗盼雨的機密材料之後,我就有些心神不寧,生怕有一天我會被他們害死,因為我知道的東西太多了。劉遠超掌握天首集團的情況也不是為了反腐敗,而是為了要挾別人,必要的時候他會說他得到的一切都是我提供給他的,而不是他授意的。”

7

“以我對劉遠超的了解,他做事是非常圓滑的,你隻要想一想當年喬織虹落馬他能夠安然無恙,就知道他這個人的手段了。”王步凡及時提醒東方霞。

東方霞說:“因此我想來想去,還是把這些證據交給你。你是我比較信任的黨員幹部,一旦我有什麼不測,證據也不至於丟失。”說罷她把優盤遞給王步凡。王步凡看了一下U盤,精巧美麗,而拿在手裏卻讓他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葉知秋插話說:“你們今天是怎麼了,一個個都說得那麼淒慘,好像就要生離死別……”

夏侯知卻說了一句帶有哲理的話:“你們放心,任何力量,任何人,他要是想和一個政黨一個政府去抗衡,那他簡直就像雞蛋撞石頭,隻有他們粉身碎骨。”

王步凡隨口說道:“猴子進步不小啊,現在終於說出至理名言了。放心吧,邪不壓正,勝利永遠屬於黨和人民。”

葉知秋和王步凡說好今天要住在夏侯知家裏的,宴會結束已經十點了,幾個女人又說了一個小時的話,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夜間十一點半了。溫優蘭仍然有些頭暈,東方雲攙扶著溫優蘭,莫妙琴攙扶著東方霞先後下樓,葉知秋走在溫優蘭和東方雲的身後,葉羨春跟在東方霞和莫妙琴的身後。

王步凡、夏侯知和葉羨陽也禮節性地送出門外,夏侯知很感慨地說:“王三點,以我說你就不該來天首趟這個渾水,這個紀委副書記也不是好當的,要油水沒有油水,要政績很難出政績,整天提心吊膽幹工作,還不如你在天野當市委書記好呢。”

“這個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得陳喚誠說了算,你以為我想幹紀委這一行?你因為我是個貪油水的人?不過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既然幹了,就要幹好,不能讓別人說咱們臨水邊上出生的人是孬種。不過還好,你猴子這幾年盡幹些對社會有益的事情,也算沒有給天南人丟臉,不然誰還理睬你!”王步凡感慨著說。

“哈哈,王三點,在下愚鈍,到現在我總算弄明白你說的那副對聯的含義了,怎麼樣,我這裏有筆墨紙硯,一會兒給我寫一下?”

“行啊,反正今天也不走。嗬,猴子現在也開始練習毛筆字了?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我哪裏會寫字啊,不就你說的附庸風雅嗎?你說的那副對聯我也記不全,不過我覺得‘誰無故土之思常來此地會會同鄉,總為謀生之計他日還家人人滿載’,特別符合我的心意。”

王步凡剛想就這副對聯談論幾句,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和女人的慘叫聲,王步凡、葉羨陽、夏侯知急忙往樓下衝去。到了樓下看到煙霧一片,而且有刺鼻的火藥味。他們借著路燈的光仔細一看,莫妙琴、東方霞、葉知秋和葉羨春圍在一起在大聲呼叫,東方霞在喊姐姐,莫妙琴在喊小溫,可是地上好像躺著三個人,兩個女的,一個男的。走近一看,溫優蘭和那個男的已經血肉模糊了,地上血跡斑斑。東方雲被炸掉了一隻胳膊,在地上躺著,身體在抽動,鮮血不斷從她那條斷臂處往外流。王步凡來不及問明事故原因,迅速掏出自己口袋裏的手帕,一邊捆紮東方去的斷臂,一邊吼道:“猴子,你他媽的還愣著幹什麼?快打120啊!”又對著葉羨陽說:“羨陽,快,把東方雲背到車上去,時間就是生命,她還有救,其他兩個看樣子已經沒救了。”葉羨陽背起東方雲就往王步凡的車邊跑,東方霞趕了過去,哭著把東方雲放在車上,車子飛快地駛出臨河花園……

夏侯知這個時候又打了110電話……

王步凡驚魂未定,拉住嚇得臉色蒼白的葉知秋問道:“知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夏侯知擦著鼻子尖上的冷汗說:“步凡,我說這天首市也太他媽地亂了,太平年代不太平,前幾天在黃河大橋上剛剛發生了恐怖爆炸事件,死了十幾個人。現在竟然在臨河花園又發生了一起爆炸案,死者還是天首市市委書記劉頌明的夫人,還有那個聞過喜……哎呀,這太可怕了,你說是劉頌明得罪了黑社會,還是溫優蘭得罪了黑社會?小溫那樣好的女人,她能得罪誰呢?”

王步凡愣著沒有說話,夏侯知又問:“步凡,你沒有事吧?”

葉知秋嘴唇抖動著說:“我和羨春走在後邊,剛出樓道口,先聽見東方雲說:小溫,他就是害死白杉芸的凶手,然後看見那個人撲過來用匕首向溫優蘭的肚子上刺了一刀,溫優蘭死死抱著那個男的不放,東方雲也拉住那個男的不鬆手。那個男的看脫不了身,就拉響了身上攜帶的炸彈,步凡,你說他……他身上怎麼會有炸彈呢?”

王步凡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覺得凶手很可能就是衝溫優蘭來的,殺她的原因也可能與她揭發劉頌明和苗盼雨的一些問題有關。他趕緊掏出電話給向天歌和擺蘊菲分別打了電話,說了臨河花園發生的爆炸案,又給劉頌明打了電話,劉頌明好像正在睡覺,當王步凡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劉頌明才說:“啊,是王書記啊,這麼晚了打電話有什麼事情嗎?”

“劉書記,是這樣的,你的妻子溫優蘭在臨河花園遭遇歹徒襲擊,看樣子傷得不輕。”他不想說過多的細節,隻是簡單地說了臨河花園裏發生慘案的情況。

“啊,爆炸案?怎麼會遇上這種事情?是什麼人幹的?小蘭她到那裏去幹什麼?”劉頌明的口氣有些吃驚,也有些煩躁。

王步凡覺得需要簡單解釋一下,就說:“劉書記,是這樣的,我的愛人葉知秋今天從天野過來了,她和小溫過去曾經是好朋友,應我愛人的邀請,今天晚上她們在夏侯知的家裏與夏侯知的愛人葉羨春小聚,離開的時候突然遭到歹徒襲擊,看來傷得不輕,你是否過來一下?”

8

劉頌明看那樣子並不想過來,但是名義上他與溫優蘭畢竟是夫妻,還是慢吞吞地答應過來。

向天歌和擺蘊菲幾乎是同時趕到臨河花園的,他們和王步凡共同查看了現場,向天歌說:“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殺人案,凶手可能是被通緝的要犯,不然他身上不會事先攜帶著炸彈。”

擺蘊菲說:“我讚成向廳長的觀點,可能是罪犯看自己脫不了身就引爆了炸彈,他可能是個負案在逃犯,害怕被抓住連累同夥或者暴露幕後指使者。”

王步凡說:“聽東方雲說那個引爆炸彈的人可能就是前些天謀殺煤炭廳廳長白杉芸的凶手。”

擺蘊菲眼睛一亮說:“那麼這起謀殺案肯定與淩海天也有關係,東方雲是在淩海天手下當秘書的,肯定見過這個罪犯,因此才這樣說。王書記,向廳長,我們現在要加大力度搜捕淩海天,再不能讓他逍遙法外了,就是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淩海天找到。”

王步凡和向天歌都點了頭,這時120救護車趕到了,幾個穿白大褂的人下車一看都在搖頭,因為地上的人根本就沒有搶救的希望了。這時劉頌明也趕到了,他看了一下血淋淋的現場,好像頭暈了一下,然後歎道:“唉,平時小蘭就有些不守婦道,我也勸過她幾次,可是她就是不聽,現在果然出問題了,我懷疑他們可能是殉情自殺。”

王步凡對溫優蘭是了解的,劉頌明的話無疑是在給溫優蘭身上潑髒水,或者把問題往別的地方引。他聽著心裏有些氣憤,本想替溫優蘭說幾句話,可是溫優蘭名義上畢竟是劉頌明的妻子,別人就不好下什麼結論,王步凡隻好壓住怒火對劉頌明說:“劉書記,不管是什麼原因,公安部門肯定會查清楚的,現在料理後事要緊啊!”

劉頌明也似有所悟,對著那幾個穿白大褂的人說:“還不趕快把兩具屍體都弄走,你們怎麼連起碼的人道主義都沒有?先弄到醫院的太平間去。”劉頌明說了這話忽然哭起來,那樣子好像對溫優蘭的死很傷心,一邊哭一邊說:“小蘭純潔漂亮,是個好女人,我是很愛她的啊,可惜她竟然落了個這種下場,令人痛心,令人痛心啊!她才30來歲就這麼去了,唉……”

麵對劉頌明的精彩表演,王步凡不免要說些節哀順變的話,向天歌則像發誓似地說:“劉書記,你放心,溫優蘭同誌的死因我們一定要查清楚,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劉頌明對向天歌的話似乎有些過敏:“小向,劉某人家門不幸,就讓死去的人安息吧,不要再折騰她了,這種事情說出去對誰都不光彩,再說他們都已經死了。”劉頌明好像認定溫優蘭的死就是殉情自殺,可是王步凡和葉知秋根本就不相信這樣的鬼話,他們認定溫優蘭是清白的。

“劉書記,這個……我看了現場,好像不是……”向天歌也不知道怎麼用詞最為恰當,但是他也不相信溫優蘭是死於殉情。

劉頌明麵有慍色地說:“向廳長,我自己的老婆怎麼樣我能不了解?再說誰願意把家醜往外揚啊?向廳長,我也就是對你、王書記、擺局長說說,當然對外是不能那樣說的,不然我劉某人臉上也無光啊!”

王步凡覺得這個時候沒有必要爭論溫優蘭的死因,他還要和知秋到醫院去看望東方雲,順便再看望一下聞過喜,就對向天歌和擺蘊菲說:“你們要聽劉書記的話,這個事情該怎麼說,該怎麼做心裏要有個數。”

這時溫優蘭和那個罪犯的屍體已經被弄到120車上,王步凡擺擺手說:“向廳長,老擺,你們可以撤了。”他又對劉頌明說:“劉書記,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要節哀保重。”

劉頌明點了點頭,和向天歌他們幾乎是同時上車的,等幾輛車離開之後,王步凡站在那裏望著地上那片血汙出神。他不由得想起在天道賓館時溫優蘭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情景,一笑一顰都浮現在他的腦海裏……溫優蘭是個清純善良的女人,現在竟然落了這樣的下場。他想到在夏侯知家裏溫優蘭憂傷的樣子和喝酒之後說的那些話,再聯係到剛才劉頌明說的一番話,就懷疑溫優蘭的死可能是劉頌明一手安排的,因為劉頌明有些貪汙受賄的事情溫優蘭知道,是不是他在殺人滅口?可是他對劉頌明也是了解的,這個人精明過人,老奸巨滑,他不可能會采用這麼拙劣的辦法去謀殺溫優蘭,是不是情殺,公安馬上就會查出來。後來王步凡還是明白了劉頌明的用意,其實用殉情自殺這個詞,無非有三層意思,一是說明溫優蘭不是什麼富有正義感的女人,而是個淫婦,那麼淫婦在有些時候為了與勾搭的男人走到一起,就會做出傷及丈夫的事情;二是因為她要傷及丈夫,就會說一些不利於丈夫的話,那麼這些話就沒有可信度了,也許就是惡意的中傷;三是既然夫妻感情不和,那麼有關劉頌明另有新歡的說法,在這樣的前提下好像就很正常了,也很容易被人理解。想到了這些,王步凡看了一眼夏侯知,忽然直想笑,夏侯知總是開玩笑叫他王三點,說也怪了,自己想問題也好,講話也好,確實愛總結出三點,為什麼不總結出兩點或者四點呢?

臨河花園的廣場上剛才聚了很多的人,現在那些人都議論紛紛地離開了,王步凡才注意到莫妙琴還木呆呆地站在那裏,就急忙問道:“小莫,你沒事吧?”

小莫愣了一下說:“叔,我沒有事。”

王步凡說:“沒事就好,猴子,羨春,你開車把小莫送回去吧,回來後在家裏等著我,我要和知秋到醫院去一下。”

9

葉羨春答應著去開車了,莫妙琴急忙說:“叔,嬸,天首市現在很亂,你們也要注意安全。特別是表叔幹紀檢這種工作,更要注意安全。”

王步凡在點頭,葉知秋說著“謝謝”竟然流淚了,她在電話上曾經建議王步凡不當這個紀委副書記,可是王步凡說自己是共產黨的幹部,從入黨那天開始,就已經沒有自己的選擇了,隻能是黨叫幹啥就幹啥。

葉羨春把車開過來,莫妙琴在上車的時候好像還想說點什麼,可是她最終沒有說,上車後擺擺手走了,葉知秋擺著手歎道:“沒想到來省城一趟竟然害了小溫,也許我不該組織這個聚會,如果不聚會小溫就不會……”

“知秋,沒有必要自責了,該發生的事情早晚會發生的,有些事情可以避免,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王步凡歎道。

夏侯知這時也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了,哭喪著臉說:“步凡,你知道天首市市民是怎樣評價路坦平的嗎?說路坦平不倒,天首市太平不了,苗盼雨不跨,河東省經濟必然抓瞎。以我看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統統都和路坦平有關,都和苗盼雨有關,你們應該把他們抓起來。”

“有這麼嚴重嗎?我有這個權力嗎?你別忘了人家路坦平是省長,我是什麼?唉,猴子啊猴子,你是隻了解商場不了解官場啊!”王步凡對夏侯知的話有些懷疑,他不相信苗盼雨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夠影響整個河東省的經濟發展,如果說爆炸案與她有關那是有可能的。

夏侯知多少有些不服氣,一本正經地說:“你不在商界,自然對商界的情況不了解,商場和官場是一樣的,這個時代哪裏沒有競爭?隻要有競爭,就會因為競爭產生意想不到的後果。苗盼雨現在的能耐可大了,過去天首市的建築工程都是呼延雷的妹妹呼延霞說了算,現在苗盼雨已經代替了呼延霞,任何大工程都是苗盼雨說了算,她憑什麼?不就因為她是省長路坦平的情婦嗎?去年河東省評選2004年度河東省最具活力企業,明明天首集團沒有咱們天野集團的效益好,苗盼雨也沒有林君同誌的貢獻大,可是排名的時候硬是把天首集團排在了天野集團的前邊,在頒獎典禮會上你看苗盼雨那種神采,路坦平還有一段褒獎苗盼雨的話:誠實守信、勇於進取、敢於拚搏、業績突出。而林君的評價也不過是經營規模不斷擴大,經濟效益進一步提高。從這些話裏邊就讓人覺得天野集團不如天首集團,而實際情況你我都很清楚,天首集團能夠和天野集團相提並論?”

王步凡覺得夏侯知現在確實進步不小,經風雨見世麵就是能夠提高人的水平。但是現在他沒有心思評價夏侯知,也不想就省委、省政府的事情說長道短,就敷衍道:“有些榮譽是一時的,有些榮譽則是一生的,一時的與一生的是沒法相提並論的,我相信2005年天首集團就排不到天野集團前邊。可能年終再評最具活力的企業,領獎台上不一定能夠看到苗盼雨的身影,不信你走著瞧。”

夏侯知有些吃驚地問:“怎麼,苗盼雨是不是出問題了?其實這種傳言早就有了,這年頭老百姓特別愛傳官員和名人的謠言,春節前劉遠超到北京去看病,人們都說他被‘雙規’了。”

王步凡畢竟與夏侯知身份不同,有些話夏侯知可以說,而他卻不能說,隻能以沉默相對。

晚春的深夜還有些涼,王步凡打了個噴嚏,葉知秋急忙說:“不行先回去,等車來了再出來。”

王步凡搖搖頭,他現在已經顧不得自己了。等葉羨春開車回來,歐陽頌也跟來了,“王書記,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王步凡歎道:“我也沒有料到啊。”

“犯罪分子太猖狂了,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因為陳書記不在家什麼工作都擱置起來。”

王步凡始終覺得歐陽身上書生氣太濃,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在現在這個時代,副手主持工作隻是象征性的,不能把“主持”兩個字當真,誰要當真誰肯定倒黴。歐陽是多年的省委秘書長了,他不會不懂得這個道理,現在說這樣的話也可能是出於氣憤。

歐陽頌看王步凡不說話,就說:“走,我們一起到醫院去吧。”

王步凡覺得歐陽頌還是比較有責任心的,就讓夏侯知開車去醫院,葉羨春和葉知秋也要去看東方雲,王步凡隻好讓她們同車前往。

在車上歐陽頌提出了一個不該議論的問題,“王書記,在你看來,陳喚誠和路坦平之後誰能夠成為河東的主人?”

“哈哈,歐陽,這個事情誰主沉浮?”

“當然是上邊說了算。”

“那我們瞎操什麼心?”

“我覺得老井當書記可以,老邊當省長也比較稱職。”

“這個事情隻能是我們的看法,並不代表組織意圖,我們還是不議論這些吧,議論著也沒有什麼意義。”王步凡從來就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因為省長省委書記這樣的大員,並不一定從當地的副職裏邊提拔,上邊會有統籌安排,不需要下邊的幹部推薦。再說陳喚誠並沒有什麼大的錯誤,不一定就會被上邊換掉。

歐陽頌是個性格比較固執的人,他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認為井右序和邊關應該提拔了,一直說到醫院門口才停止。王步凡始終沒有議論井右序和邊關提拔的事情,他覺得這種議論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一個星期後的3月14日,是十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閉幕的日子,就在這一天,王步凡在《河東日報》上又看到了聞過喜的文章。

10

假若涉黑犯罪沒有保護傘,假若你看過《水滸傳》,你就會厭惡那個無賴高衙內,他連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的妻子都敢調戲,何況一介草民乎?假若你看過《紅樓夢》,就會厭惡那個地痞流氓薛蟠,他無惡不作,禍害百姓;假若你看過《三國演義》,你就會厭惡那個專權誤國的董卓,假若你了解天首市,你就會厭惡這裏的黑社會勢力,他們罪惡累累,罄竹難書。

天首市的黑社會勢力是什麼時候形成的,記者沒有深入調查過,但在人們的觀念中是從2003年七一四銀行搶劫案開始的,當時工商行古都路營業所被歹徒搶走現金1000萬,至今案子沒有告破,讓老百姓覺得黑社會勢力太厲害了。公安部曾派專案組到天首市整整住了一個月,可是罪犯好像從這個地球上完全蒸發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據有關民警說搶劫犯共有四個人,其他三個可能在火拚的時候死亡,惟一有可能活著的人還是個左眼受了傷的高個子,那麼這個高個子為什麼會安然無恙呢?是他有隱身術,還是有保護傘呢?我認為應該是後者。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加恐怖了,天首集團紅星煤礦在2月28日發生特大礦難事故,當時據礦方說是死亡199人,可是最終的死亡數字竟然是200人,其中令人不解的是有個段長叫牛鐵柱,礦難發生時他並不在井下,也不在現場,而200具屍體中間竟然有牛鐵柱。據記者了解,牛鐵柱平時是個仗義執言的人,經常替礦工打抱不平,多次得罪天首集團煤業公司的副總經理淩昊天,因此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一個叫肖燕子的姑娘,今年隻有19歲,原在淩海天的大世界裏當舞女,據有關人士說她是被天首集團煤業公司總經理苗得雨(天首集團總裁苗盼雨的哥哥)看中後帶走的,後來在紅星煤礦財務科當會計,平時不怎麼上班,卻每月照常領工資,二二八礦難發生後,肖燕子神秘失蹤,幾天後警方接到報案,在鳳凰山的山坳裏發現了肖燕子的屍體,現場還弄成情殺、奸殺的樣子,因為肖燕子死的時候赤裸著身體。但是警方經過現場勘察,卻不認為是情殺、奸殺,原因很簡單,根據肖燕子的屍檢報告,死亡時間應該在淩晨三點至五點,這個時候她一個人跑到偏僻的山坳裏去會情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再接下來天首市市委書記劉頌明的老婆溫優蘭在與姐妹們團聚之後,被歹徒刺傷,由於當時東方雲霞和受傷的溫優蘭緊緊抱住歹徒呼救,歹徒脫不了身就拉響了身上攜帶的炸彈,溫優蘭與歹徒同歸於盡,東方雲霞右臂被炸斷……

記者不僅要問,黑社會成員為什麼要對堂堂的市委書記夫人下此毒手,她得罪了什麼人?還是她掌握了什麼人的犯罪證據?一個市委書記的夫人尚且難逃黑社會勢力的魔掌,那麼普通市民又當如何?

記者曾有親身經曆,因為曾經寫過幾篇抨擊社會醜惡現象的文章,如同摸了老虎屁股,竟然被黑社會勢力剁掉了兩個指頭,他們認為在恐嚇麵前我就會低頭、緘口,孰不知我聞過喜是一塊啃不碎的骨頭,隻要我活著一天,就要和腐敗分子、黑社會勢力鬥爭。

天首市為什麼會出現如此猖獗的黑社會勢力?我認為主要是有保護傘!當前黑惡勢力保護傘有以下特點:一是無形保護傘,許多官員與黑惡勢力成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在群眾眼裏某些人是黑惡勢力,而在某些官員那裏他們是座上賓,是朋友,互為勾結,相互利用;二是一些“黑老大”有著自我保護的彩色傘,他們身披多種保護色,頭戴保護帽,人家是名人,是企業家,是經濟人物,你怎麼能說他是黑惡勢力?然而一旦扒開這些華麗的外衣,裏邊示於人的是肮髒;三是黑社會勢力麵對打擊已經形成了勢力網,已開始聯合,形成利益共同體,再加上權勢人物的支持,他們就會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記者認為,解決黑惡勢力保護傘的問題和打擊黑惡勢力同等重要,需要轉變政府職能,從核心消除權力尋租土壤,否則政府執法部門或權力人物尋租,而黑惡勢力花錢來買,雙方一拍即合,互為依托,就會成為利益共同體,一些領導幹部為了自身的利益或目的,同樣會成為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聞過喜的這篇文章是在未婚妻路長捷的幫助下寫成的,因為路長捷已經到《河東日報》上班,聞過喜就囑咐路長捷將稿子送到總編那裏,總編是個辦事比較謹慎的人,為了這篇文章,他專門請示了省委副書記井右序,井右序的態度很堅決,隻說了一個字:發。

文章發表後,第一個吃驚和佩服的人是王步凡,他是在送葉知秋回天野後回到辦公室裏看《河東日報》時發現這篇文章的。他沒有想到聞過喜是這樣堅強的文人,所謂大膽文章狂放酒,可能就是形容聞過喜這種人的。因為寫文章,黑社會勢力頻頻向他示威恐嚇,但是他毫不畏懼。路長捷也是好樣的,雖然她是路坦平的女兒,但是她和她的父親沒有走一條路。王步凡一邊看報紙一邊想起聞過喜、東方雲和李宜民,他決定抽出時間要到醫院去看望一下,因為最近忙,再加上葉知秋來天首市住了一星期,他沒有顧上去看望李宜民,那天到醫院裏看望東方雲的時候因為時間太晚了,不便去打擾李宜民。

第二個吃驚的人是劉頌明。聞過喜在文章中直接點到了溫優蘭被害的情況,這與他說的情殺是有很大出入的,幸好針對他沒有過多的評論,隻是有些話對他不是很有利,比如“知道什麼秘密”之類的話,但是他雖然是省委常委,卻隻能管了天首市,管不到了省裏,《河東日報》要刊登什麼文章也根本不會向他請示,如果換了《天首晚報》,他完全可以動用手中的權力,不讓這篇文章發表。這篇文章的發表無異把他放在了被動境地,他是溫優蘭的丈夫,又是天首市的市委書記,既然溫優蘭死於黑社會勢力之手,他就不能不站出來說話,不能不為妻子申冤報仇,那怕是做做樣子。因此他給天首市公安局局長擺蘊菲打了個電話,無非強調一下打黑工作的重要性和緊迫性,要求天首市公安局立即成立打黑除惡辦公室,並且建議副局長周大海親自負責這項工作。擺蘊菲當時就說自己是局長,兼任打黑除惡辦公室主任她責無旁貸,劉頌明勉強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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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吃驚和憤怒的人是苗盼雨。看了聞過喜的那篇文章,她簡直氣得七竅生煙,直想罵娘。文中點到了他哥哥苗得雨的名字,點到了肖燕子的死,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天首市的黑惡勢力與天首集團有關,或者說黑惡勢力的巢穴就在天首集團或者天首集團內部就有黑惡勢力成員,這對她太不利了,對天首集團太不利了。

苗盼雨是在辦公室裏看到《假若涉黑犯罪沒有保護傘》這篇文章的,她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罵了一句。因為心情不好,她今天破例了,在辦公室裏開始抽煙,一邊抽煙一邊思考著要再教訓一下聞過喜。在她看來這個聞過喜實在是太可惡了,屢次與天首集團作對,與她苗盼雨作對,不管是向上邊寫信反映河東省的經濟問題,還是出麵曝濱海別墅的光,可以說根本就沒有把她苗盼雨放在眼裏,甚至是在褻瀆路坦平的虎威。過去因為聞過喜是路長捷的戀人,她還有些投鼠忌器,沒有對聞過喜動殺心,現在她開始萌發除掉聞過喜的念頭了,隻是在考慮除掉他的方案。她對淩海天和淩昊天做的幾件事是比較滿意的,白杉芸的死雖然不是她授意的,但是她知道內情,一直到現在白杉芸的死是謀殺還是交通事故仍然沒有定論,淩海天的活兒幹得確實利索。牛鐵柱的死是她安排淩昊天做的,當時淩昊天以下井查看情況為由拉上牛鐵柱和孔礦長一起下的井,而在升井的時候淩昊天乘牛鐵柱不備突然把他推了下去,孔礦長驚魂未定,淩昊天也故做吃驚地說:“牛師傅是老礦工了,怎麼會這樣不注意安全呢?唉,可惜,可惜啊!正好發生礦難了,就說他是在礦難中死的,不然麻煩的事情多,責任也大,你孔礦長也不好向上交代。”孔礦長對牛鐵柱的死是有懷疑的,當時他有些困,升井的時候他正在閉目養神,等聽見牛鐵柱的哎呀聲,已經不見人了。淩昊天說是牛鐵柱不小心自已墮井死亡的,可是他是外地人,又沒有什麼證據,後來牛鐵柱的屍體又是第一個火化的,警方尚且沒有提取到任何非正常死亡的證據,他隻好三緘其口,按照淩昊天的說法而說。在苗盼雨看來牛鐵柱這件事處理得幹淨利索。除掉肖燕子的命令,苗盼雨也下達給淩昊天了,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沒腦子的人,除掉肖燕子的事情不能讓哥哥知道。她把電話直接打給淩昊天,問了他哥哥和肖燕子的近況,淩昊天說苗得雨最近眼睛仍然發炎,肖燕子一天到晚吵著想到井上透透氣,他都沒有帶她上來。苗盼雨聽了這話很果斷地說,讓她升井,但是在升井過程中要掐死她。淩昊天很吃驚地問為什麼,苗盼雨有些惱火,訓斥了淩昊天,並且要求他隻有服從,沒有問為什麼的資格,還囑咐淩昊天一定要將肖燕子的屍體棄在最荒涼的山坳裏,造成一個情殺的現場。肖燕子的死也算結局圓滿,接下來就是溫優蘭的死。溫優蘭平時深居簡出,不怎麼和外界接觸,苗盼雨原來是準備讓淩海天在溫優蘭的汽車上安放炸彈的。當她接到溫優蘭和幾個女人外出活動的報告時,欣喜異常,她認為這是下手的絕好機會,因此馬上給淩海天下達了命令,並且還是一箭雙雕的命令。上次謀殺擺蘊菲雖然沒有成功,但是滿軍死了,黑痣和左撇子也死了,這些知情人的死,從某種意義上也消除了她的心頭之患。她現在對東方姐妹也開始不信任或者說已經起了疑心,東方雲霞在醫院裏躺著,最好讓她死掉。東方曙霞仍然在劉遠超的身邊,會不會產生不利後果。對於劉遠超她是放心的,因為高官們隻要有了經濟把柄,你不用提醒他們,他們自己也會十分謹慎的,關鍵是東方曙霞知道的情況太多了,這個女人是否能夠靠得住?“十全大補丸”是她精心炮製的“良藥”,她當初認為這些藥品都會給她帶來非常好的“療效”,可是她現在對“藥性”開始懷疑了,就連自己對路坦平都不是百分之百的忠誠,難道那些“藥丸”就會對她百分之百的忠誠?她原來在平州,對東方姐妹的曆史背景不太清楚,但是她能感覺到東方姐妹不同於其她女人,如果現在再派人去天野了解,又怕時間長了誤事。她知道劉遠超在北京開會,今天就要散會了,也許手機能夠打通。她想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忽然又改變了主意,最近她的疑心特別重,為了怕公安監聽她的手機,她讓南瑰妍去給她買了幾個神州行充值卡,把以前沒有用的一個舊手機又翻出來使用。她撥了劉遠超的手機號碼,通了,可是對方沒有接,把電話壓了,她明白劉遠超是不接生電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