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君子易欺其方(1 / 3)

瑞雪兆豐年。

十一月的第一場瑞雪來勢洶洶,把西山點綴成一片銀色世界。

燕京八景之一的西山積雪,每當雪霎,從京都的城頭向西望,千峰萬巒積素凝華,渾雄磅礴氣象萬千。

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出現在雪深及股的西行大道上,舉步維艱。

滿天飛瑞,罡風徹骨奇寒,白茫茫天地一色,無盡的積雪原野,看不到任何的生物。

他是唯一活的生物,但由於將羔皮大襖反穿,下身的棉褲與短統靴也是一色白,因此如不走近,很難發覺他到底是不是人。

這種天氣,反穿皮襖的人太反常了。

這條大道通向玉泉山,繞甕山的南麓而過。

玉泉山與甕山,都是從西山向東伸出的尾間。

那時,玉泉山有許多名勝古跡,甕山卻童山擺準,土色暗揭焦黃,毫不起眼。

後來的滿清皇朝,乾隆帝替他老娘慶花甲大壽,在這裏大興土木,建寺廟、築清防園,改名為萬壽山。

這一帶便成禁苑,甕山的粗俗山名,從此永遠消失了。

兩座小山相隔約五六裏,大道在兩山中段,向北岔出另一條小徑,道旁建了一座頗為美觀的八角亭。

自玉泉至西山,沿途皆建有皇親國戚的園林別墅。

因為這一帶的大道極為平坦廣闊,兩旁的行道樹非榆即柳,歇腳的亭台都建得華麗渾雄,而且設備齊全,停車駐馬的設備不差。

亭口站著一位穿玄狐長袍的人,同質三片瓦風帽係起掩耳,露出頗具威嚴的麵孔,大八字胡頗為神氣,精光四射的大眼一點也不現老態,背著手站在亭目眺望。

他的目光追隨著漸來漸近的旅客,眼中的精光不時變幻,流露出猛獸獵食時的特殊光芒。

旅客也發現了亭口的人,一步步沉穩地向涼亭接近。這人除了一雙神光炯炯的眼睛露在外麵之外,全身部裹在衣褲內,連雙手也戴了白色的皮手套。

反穿的羔皮大襖衣尾下,露出的八寸左右長短的刀鞘,是除了雙目之外,第二種不與雪同色的色彩。

旅客終於止步,冷然盯視著站在亭口的人,眼神激變。

對方欣起掩耳,可知必定有意露出廬山真麵目,讓旅客知道他縣誰。

似乎,兩人的目光眼神都含有敵意,有意鬥眼神氣勢,都想逼對方先示怯。

“郭智先,你要阻止我嗎?”旅客終於發話了,聲如洪鍾,震得亭上的積雪籟續飛墜。

“你一定要去嗎?”亭口的郭智先不但不回答,反而沉聲反問。

“一定!”旅客的答覆斬釘截鐵,不容懷疑誤解。

“不要去,周老弟!郭智先口氣十分誠懇:”陳世傑綽號叫翻雲覆雨,代表他的為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他會用任何手段送對頭下地獄。“

“我知道。”

“你不該三天前就派人送警告帖,給予他充足的時間玩弄陰謀詭計。他不可能和你公平決鬥,因為他已經知道,你在這五年兵荒馬亂。血流漂林的天下大亂期間,將無愧刀的綽 號,改為百了刀。”

“不錯,我已經把無愧刀的綽號,埋葬在天地之外,性格有了驚人的轉變。他是否公平決鬥。那是他的事,麵對鄉親敵人,我寧可以本來的無愧刀周淩雲的麵目,把他當成英雄對手公平決鬥,他要你來阻止我?”

“他確是放出風聲,我是聞風而來的、他不知道我來,我無意阻止你…”

“很好,後會有期。”

“小心了!”

“謝謝關照。”周淩雲抱拳施禮,昂然踏上北行大道。

郭智光盯著他的背影,搖搖頭苦笑。

周淩雲走了十餘步,突然止步轉身,沉聲問:“郭兄,五年前,引誘劉六兄弟逼反趙瘋子三兄弟,連累我無愧刀周淩雲破家的人,除了翻雲覆雨陳世傑之外,聽說另有主謀,郭兄是否知道一些線索?”

“那時,我在京城,在大定大意活佛身邊行走,怎知家鄉所發生的事?”部智先鄭重地說:“大定大慧活佛陪侍皇上,在豹房訓練侍衛,瑣務繁忙,我一步也走不開,你的事我次年才弄清楚呢!”

“當年太監穀大用身邊,有位叫幻腿楊宏的人,經常在豹房走動,陪皇上激鞠,腳法細膩,甚得皇上歡心,這人目下。在何處得意?”調淩雲繼續追問。

“好像三年前隨軍出關到遼東去了。他是天津衛的軍戶,至關外謀發展。聽朋友說,他主要是去找長春門弟子切磋武功的。哦!你找他有事嗎?”

“想求證一些技節。郭兄,謝啦!”

“不客氣,目下我在京城,有事不妨來找我。”

“一定!”

周淩雲大踏步走了,郭智先留在亭口發了半天呆。

山坡上生長著合抱大的快樹,光禿禿的枝頭積滿瑞雪。一串串焦幹的槐莢掛滿枝頭。有錢人家不吃槐豆,所以留在枝頭點綴著隆冬。

槐林的後端,院門樓匾額上的兩個朱漆大字十分醒目“槐園”。

方方正正的大四合院,大院套小院,裏麵的房舍真不少,陌生人衝進去,真摸不清方向,不知身在何處,下五門的朋友最不喜歡這種地方。

站在槐林的路口,周淩雲向裏外的院門樓張望片刻,虎目中冷電熾盛。

單人獨刀往這種郊外的大院闖,那是相當危險而極為愚蠢的事。

尤其是對方已有所準備的時候。郊外的大戶幾乎全是豪紳大戶,豢養打手保鏢平常得很。要不就是年輕力壯的子弟眾多,有警時抄起刀槍一擁而上,足以抗拒一小隊的盜匪。

目光掃過兩側的槐林,他突然脫掉皮風帽與手套,揣入百寶大革囊,脫下羔羊皮外襖換在左臂彎上,冷冷的一笑。

布滿風塵之色的麵孔,湧起森冷的笑意,挪了挪插在腰帶上的連鞘狹鋒單刀,胸膛一挺,昂然舉步。

積雪盈尺,天寒地凍,不可能有人在外走動,連家犬也窩在家裏不肯出門。

走了百十步,他突然向前一仆,沉重的身軀沒人浮雪中,左滾兩匝沉穩地站起。 兩支狼牙在他仆倒時的刹那間,從他的背部上空一掠而過,發出破風的懾入銳嘯。

箭過後才傳來弦聲,可知箭比聲音跑得快,發箭人的谘力十分驚人,可能使用兩個力的弓,相當霸道可怕。

後背部發箭偷襲,百發百中,而且有兩個人同時發射,距離約在五十步內。

按理他決難逃過大劫的,但他居然逃過了,像是腦後多長了一雙眼睛。

又射來兩支箭,在前麵決難看到勁道如此快速的箭影,但在他的眼中,居然可以看到兩顆寒星。

是後隱身在槐樹後的人發射的,兩個家夥皆穿了一身白,可能早就隱伏在某處地方,等他經過後,從他身後發箭暗襲。

他左跨一步,右手一把扣住以高速射來的一支箭。

兩個箭手大吃一驚,不敢再發射第三箭,閃身躲在樹後不再現身。

他丟掉箭,徐徐轉身。

“陳世傑,你沒有絲毫武林人的豪氣!”他向半裏外的槐園大叫,震得槐樹上的積雪紛紛下墜,枯枝的折斷聲大作:“好,我晚上再來!

晚上來,表示不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了。

一聲忽哨,兩側樹林內積雪飛濺,先後從雪下躍起九名男女,全都是身手矯捷,手中有刀劍的高手,他立即陷入九萬包圍。

五十步外的兩名箭手,也向這兒飛奔。

箭上弦刀出鞘,殺氣好濃好濃。

在他來說,受到二三十個人的圍攻,可說是家常便飯,他用不著在對方合圍之前逃走。

“冤有頭,債有主!”他冷厲的語音已表示出他毫無償意:“在下找的是翻雲覆雨,與諸位無關。就算諸位衝武林道義,為朋友兩助插刀,也該等翻雲覆雨出麵,三頭對證,讓諸位明白誰是誰非,再決定該不該插手,以免翻雲覆雨擔上陷朋友於不義的罪名。朋友為非作歹,殺人放火,諸位難道也兩助插刀助紂為虐?那會有損諸位的聲譽的,對不對!”

“少給我說這些教人偽善的陳詞地調。”對麵年約半百,生了一雙胡狼眼的人厲聲說:“告訴你,咱們與陳毛弟有過命的交情,夠了吧!”

“夠了。”

“你就是三天前,派人投帖的……”

“木錯,是我,百了刀周淩雲。”

“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你知道咱們是誰?”

“聽說過,閣下手中的劍十分鋒利,劍身近愕處刻了一個骷髏頭,應該是屬於漁陽三煞的老大,天煞甘一元的鬼劍。除非天煞死了,不然這把鬼劍,決不會落在閣下的手中,最可能的是,閣下就是天煞甘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