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是害怕的,額角的汗珠順著麵頰低了下來。
怕。
不是怕自己是凶手,而是害怕平安。
看似平靜的語言下麵是一記又一記對溫廷內心猛烈的撞擊,他從未如此的緊張,甚至矢口否認的他自己也開始自顧的懷疑自己就是凶手。
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不知道致命的刀刃在何處之時的恐懼。
“茶涼了,我給你續一杯吧。”平安提起了手邊的紫砂壺,一切平靜的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他不需要說話太帶感情,也不需要吃驚壓抑。
他是鬼。
他本來就沒有生命。
“天黑了。”平安望了望窗外,小雨。
滴答滴答……
“回吧。”
蓮生一直未有言語,他不止一次看過平安跟一個個犯人談話,看似沒有內容的談話背後,究竟有怎樣的壓迫感,讓所有的犯人都在翌日認罪伏法,亦或服毒自殺。
溫廷如釋重負般拱手行禮,匆匆離開。
“茶涼了。”蓮生笑了笑,“不知道我是否能品嚐一口這涼茶。”
“隨意。”平安沒有阻止的意思,笑了笑,聲音幾乎低的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得見,“死不了”。
人言可畏怎歎息,話外炫音本無意。
心裏鬼畜奈何之,破碎虛空戰淩厲。
已經是第五日,雨未停。
自從上次平安用了心裏逼供的方法對溫廷進行了震撼教育,但是似乎並沒有得出什麼結果。
蓮生看了看窗外的天,平安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在和新回來的符鬼打探新的消息。
似乎這雨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二位公子,”蓮生認識那是傳飯的小廝,“用膳的時辰到了“
今天是紅棗粥與翡翠蹄髈。
溫廷坐在對麵低著頭一言不發,他甚至不敢抬頭再看坐在對麵的兩個白衣的陌生人,婢女端來了新的菜色,蓮生看了不覺皺了皺眉,看了看身邊的平安。
是狐肉。
平安依然麵無表情的喝著粥,碗裏的紅棗粥依然清澈,是廣東進來的大紅棗,一個個紅的似血,如同被挖出來的血色眼珠一般浸泡在白米粥裏。
一碗見底,平安接過了仆人遞來的濕帕,冷笑了一聲,看了看對麵的三人,起身走出了飯廳。
溫家不愧是古城的富庶人家,後院雕梁畫棟,雖不說仙境,至少在人間也算是上乘的建築,怕是費了不少銀兩吧,平安嘴角微微上揚。
“誰?!”平安突然感到側麵有物朝自己飛了過來,現在還是白天,誰會傻到白日裏來行刺不成。一個側麵原來是一個皮球,剛聚集起來內力而發出青光的手掌,光芒瞬間消失,平安一抬手,接過了飛來的皮球。
“哈哈哈,球!我的球!”平安抬頭,原來說話的是一個老頭子,衣衫襤褸,跑跳著到自己麵前,笑嗬嗬的,道“球!“
平安沒有說話,輕哼了一聲,把球遞了過去,卻不想一個沒有防備,竟然被老頭子一摸臉,一把煤灰就殘留在了平安白若玉石的麵頰上。老頭好像得到了勝利一般,嘻嘻哈哈的退了幾步,指著平安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大聲道:“醜!哈哈,醜!“
“你……“平安有了些溫怒,本想一掌劈上去,卻被人擋了下來。
自然是蓮生。
蓮生看了看平安也不覺忍俊不禁起來,憋著笑,道:“你還是先回去洗洗吧,犯不著和個老人家計較這些。“
平安手上青光消散,少年沒有抬頭,隻是麵無表情的輕斥了一聲,“瘋子。“轉頭走向了花園深處。
蓮生抬頭看了看老頭,禮貌的頷首笑了笑,又是一個不經意,也免不了成為了第二個平安,臉頰一片灰色,老頭更樂了,似乎贏得了勝利一般,笑趴到了地上,“醜!真醜!哈哈哈哈哈。“
蓮生剛想說什麼,卻被趕來的小廝打斷了聲源。
“公子對不住您,這個老頭叫楊伯,他原是我們溫家的管家,怎奈年前突然瘋瘋癲癲的,老爺覺得他可憐就留他,給他口飯吃,平日裏愛做些鬧劇,若是給二位帶來麻煩,請二位多海涵……“小廝低著頭,笑嗬嗬的說。
蓮生對著小廝頷首,打趣道:“無礙,無礙,倒是老人家頑童心裏,晚生怕是想來都來不得呢。“
蓮生不比平安一般冷酷,雖然已經不算是常人,但至少如今還是人族的後裔,平安常年居於鬼族蠻荒之地,無禮慣了
若不是蓮生陪著,怕不知開罪了多少人。
連勝抬起頭,又看了一眼,笑趴在地上的老頭子,看了看遠處消失在暗處的平安,還是不覺嘴角上揚:“這次真是見識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