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這裏早就是一座死城。
如同這溫宅,也似乎成了一座死宅。
平安公子。一個家丁的聲音,打斷了平安的思路,該用膳了。
窗前站著的少年沒有回頭,應了一聲,手裏的銀狐像是有了靈性,沿著手臂與脊背,爬進了纏在少年腰間的布袋裏。
平安,“殘樓”七大高手排名老幺,隸屬鬼族,千年九尾狐鬼,使得一把鬼泣笛,精通讀心術,蠱毒與刺探,雖外邊看來是個十幾歲出頭的少年,但實際年齡怕是已有千年。
平安隨著小廝,沿著潮濕的青石板路走到盡頭,便是飯廳。
今天的主食是酒釀桂花湯圓,油煎鵪鶉,平安不吃葷,示意下人隻需要一份小菜一碗白飯即可。
壓抑和恐懼感布滿了整個空間。
平安不經倒吸了一口涼氣,昨天還是驚魂未定的溫家三人,竟然在第二天就可以若無其事的進餐。
溫廷平靜的臉上完全沒有了昨日恐怖而猙獰的表情,勺子與瓷碗撞擊時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靜得出奇的空間裏被無限的放大。
叮。
隨之一片安靜。
死靜。
平安下意識的望了望身邊的司馬蓮生,看到了對方的碗裏也是沒有動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什麼鬼地方!
平安和蓮生都不明白,為什麼樓主會接這個案子,若不是溫家權傾朝野,殘樓組織不願得罪六界任何一族,怕是誰也不想沾手此事。
鬼不可怕,常言道人三分怕鬼,鬼七分怕人。
但,怕的是比鬼還恐怖得人心。
好比溫家。
耳邊是對麵三人吃菜時咀嚼骨頭發出的響聲。
咳咳哢哢……硬生生的把一隻整鵪鶉,塞進了嘴裏,吐出來的隻有殘缺的骨頭。
“兩位少俠不用客氣。”溫老爺似乎還是有點待客之道,“就把這裏當自己家一樣,吃,吃!”
與平安麵無表情相比,蓮生畢竟有了更多的人情世故,與溫老爺客氣的謙讓了一番,又恢複了一篇尷尬的沉默。
司馬蓮生看了看平安,傳音道,沒毒。
不是有沒有毒的問題。
是惡心。
硬生生的惡心。
作嘔。
以平安的閱曆,便是屠城的案子,自己也可以很平靜的解決而不感到一絲的恐懼,但是這次卻不行。
還是能隱約聞到溫廷身上殘留的腐臭味與血腥,但是溫家竟然可以吃的若無其事。昨天半夜滿地的鮮血在第二天起床之後竟然全部消失不見了,繼續工作的家丁,都對昨天的事情三緘其口。
似乎昨天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一點痕跡。
都沒有。
沒有。
這才是最可怕的。
怕得很。
江南深春多細雨,夢裏流花歸來去。
雨打芭蕉聲聲泣,遙請驚鴻問故人。
本就不合胃口,銀發少年頷首離席,回到了客房。
平安望了望窗帷之外被雨水打濕的後院,即使已經被打掃的很感覺,但是依然可以感到屍體的腐臭和血腥味深深襲來,平安皺了皺眉。
“平安。”白發少年聽到有人喚他,回頭一看,是蓮生。
蓮生似乎是與平安一起進入“殘樓”的,亦或是早一些,平安隻記得自己在殘樓最初的時光是和這個愛笑的青年男子一起度過的。蓮生在殘樓中排名第三,隸屬於人,雖然相識多年,但這次反而是兩人第一次共事,蓮生究竟有什麼特殊的能力,甚至平安見都沒見過,隻是每次派給他的任務,隻消三四天,就又能看到這個白衣男子笑嗬嗬的坐在院子裏喝茶。
沒有一點耽擱。
深不可測。
但到底,平安唯一放心些的卻隻有蓮生。
如若不是這次大哥讓蓮生前來,平安怕是不會單獨接這個棘手的案子,因為有蓮生,平安自然可以放鬆許多。
“怎麼?有什麼新發現。”蓮生坐在了與平安相對的檀木椅子上,“看你晚上沒吃什麼東西。”
平安直起身子,沒有回答,隻道:”符鬼回來了。”
“怎麼樣。”蓮生道,“我沒有猜錯,你怕是去問了些關於孤魂的消息吧。”
平安嘴角輕輕的上揚,若真吃魂,那可有意思了。
“吃魂的修行,在一些偏門修行中不在少數。”蓮生道。
這是實話。
平安搖了搖頭:“符鬼去了一趟奈何橋和三生石,都沒有記載過這些鬼魂的記錄,按理說是沒回去。若真是這樣的奇事,怕你的烏鴉嘴真的應驗了。”
“據說這些邪門歪道的典籍早被封,怎麼可能有人會修。”蓮生看了看平安消瘦的背影,低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他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