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亮了，我幾乎還沒有合眼便看見太陽升了起來。短暫的一夜。
我已經洗掉了一身的血腥。但昨夜的記憶卻怎麼也洗不掉。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毫無眷念的放下了一切，隻是一心打算等到惟釋他們要回神界的時候，將我以罪人之名遣回，他們不用因為我以代罪之身在外流亡。可天使那一番話將我的打算徹底推翻。我不能回去。我不僅僅是煉城之後，還帶著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不能將不屬於我而又在我身上的東西輕而易舉送給千方百計在算計它的人。
不僅僅是此事，還有惟釋……
我再一次在他麵前情緒失控，撕裂偽裝，絕望而又無能的脆弱著，哭泣著……清醒之後，我該怎麼去麵對他？
就在我這麼困擾的時候，我察覺到有腳步走到了我身後，我猛回頭，惟釋正好停下腳步。
我動了動嘴唇，想要說話卻突然不知道說什麼，隻尷尷尬尬的望了他一眼。
“你、你的傷好些了嗎？”惟釋見我沒有開口也一直沒有說話，我最終閃躲著目光問了一句。
“嗯，沒有大礙。”
惟釋是有意要傷自己，傷勢比起被人所傷要嚴重得多。那兩道深深的傷口，昨夜替他療傷的時候，我隻看了一眼便被鎮住了。如果再多用力一分，他真的就會死。
他是被我逼到了什麼地步，才會用如此下策？
“日後，我不會再犯這樣的錯。”我咬咬唇。
“你想清楚了嗎？”
惟釋帶著認真的口吻讓我有些不解。想清楚什麼？
“如果你承諾不再犯這樣的錯，就表示你願意相信我，接受我和你在一起，成為你之前不需要的同伴。”
就算是做好了沒有任何人陪伴的覺悟，其實也會有希望有一人能夠闖進被封閉起來的內心。要闖進來的這個人必須有無比堅定的信念和決心，一定會成功，而且不會再離開。
這個人，會是惟釋嗎？
兩日之後，惟釋的身體完全好了，我們離開妖精王宮也有兩天之多了。
“你該回去王宮看看音渃了吧？”
他消失了兩天，音渃一定會發瘋了的到處找他。為了惟釋，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很難想象。
“音渃……”惟釋低聲念了她的名字，神情有些煩惱。
“是我將她從神界的天牢帶出來的，但我不知道她將歸於何處。這裏不屬於我們。”惟釋轉身看我，“你說得沒錯，我最終是要回到神界去的，而音渃，我不能名正言順的帶著她回去。我沒有帶著她走到神界的陽光下的能力。”
“但是，你帶著她出來了。”
“是，因為一己私心，我需要音渃的幫助，所以我才會帶你去天牢，將她帶走。”惟釋的眼眸中浮出一些歉疚，“除了她，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對抗天使的神靈之力。神靈之力若是一直留在你身上，你將永遠不得安寧。”
我握緊了自己的手。
一步一步，惟釋該是算得多麼小心翼翼，但我還是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的好意……
“但，我隻是讓你不斷受傷，並沒有幫上什麼。”
“我們把音渃帶回來吧。不該因為我們而打破妖精王國的秩序。”
“要還原妖精王國的秩序，隻有讓音渃再一次修改所有人的記憶，而她拒絕這麼做。她不願意放棄她經營起來的這一切。”
“除此之外也並不是毫無辦法。”
天空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們詫異抬頭。
金色的靈鳥從雲中滑來，清亮而遼遠的長嘯了一聲。天使的靈魂倚在上麵，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晶瑩剔透的水晶。
金色靈鳥停在了我們前方不遠的上空。
“有什麼辦法？”惟釋問道。
“去找真正的槿天王妃。”
“可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我不解。
天使微微笑了一下，極致的美，“她確實是死了，可她的屍體還在。”
我皺起了眉，“屍體？她死了一年……”
“因為是受盡寵愛的王妃，她的身體被保存在堇碧棺中，可長存不壞。隻要看到真正的槿天王妃，他們就會想起所有的一切，音渃構建出來的假象就會消失。”
“堇碧棺在哪裏？”
“一座叫做浮羅的山，離這王宮並不遠。”
“你為何會知道這些事？”
我一連串的問題她都對答如流……
“對於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要多知道點事並不難。”天使有些慵懶的撫了一下自己的長發，抬了一下燦如星鬥的眼眸，“我好歹也是上古神族。”
上古神族……差點忘了，她可是淩駕我們之上的，比王族高貴千萬倍的神靈，就算是死了，她也是神族。
“對於音渃，我已經提醒過她了。”天使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惟釋，“如果她被心中的執念吞噬，我會殺了她。”
惟釋的神情微變。
“你應該知道，我是不能容忍音渃的存在的。”天使微微挑了挑眉眼，“而我現在還容忍她活著不過是念在你曾在妄海之中帶來關於落塵的消息。但我不會一直容忍下去，你也不用懷疑現在的我無法做到。”
“音渃身上的力量是與生俱來的，她要怎樣做才能擺脫這個惡咒？”我看著惟釋不安，便替他問道。
“我能讓她擺脫的方法便是殺了她。”天使輕描淡寫的瞥了我一眼，“落塵，你現在沒空去擔憂別人的事，煉城的術師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比起神界的人來說，他們更容易找到你，若是他們將你帶回煉城，那可不是我能幹預的地方——你也應該知道我是死在誰的手裏。”
我微微怔了一下，天使的話鋒轉得太快了，但我還是應了一聲，“上古幻化神。”
天使低了一下自己的眼眸，似無意的順了一下自己的袖擺，繼續輕描淡寫的說道：“上古幻化神與我同是上古神族，他可不像我這個死人，他知道的，能做到的，比我多得多。”
我的手心微微冒汗。
“好了，你們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掉吧。”天使懶懶的摸了摸金色靈鳥的脖子，“我會隨時來找你。”
“等等！你一直沒有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這不是一件急於求成的事，這麼重要的東西托付在你身上，我可是比你更難安。”天使順了順自己耳邊的發絲，舉手投足間有一段讓人無法言說的美到令人窒息的姿態，“我叫做陌嫵——這個名字已經好幾百年沒有人叫過了，我偶爾會想起這個名字，仔細想了許久才發現那是我。我這一生都在保護神靈之力，與其說是我擁有最強的力量，倒不如說是神靈之力占據了我一生。除卻最純淨的靈魂，有一絲雜念的心都會使它受到玷汙。現在的我不能宿居在你體內，若是讓神靈之力染上汙點，你將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