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一條自東向西的土公路伸向遠方。
劉柱子和雁翎隊員們屏聲靜氣地隱蔽在公路兩側密密的蒲草中。
太陽升到了一竿子高,仍不見敵人的蹤影,隊員們顯得有些焦急了。
“怎麼還沒有來?”
“是不是敵人走水路了?”
。。。。。。
隊員們小聲嘀咕著。
“不要說話了,注意隱蔽!”小隊長說著看了劉柱子一眼。
劉柱子緊握大刀,緊繃著嘴唇一言不發。
太陽升到了人們的頭頂。
炙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烘烤著人們的脊背。
鬼子的汽車終於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因為剛下過一場雨,道路顯得很泥濘,汽車吭哧著駛進了埋伏圈。
隨著地雷的爆炸聲,雁翎隊員們投出了一顆顆手榴彈。
鬼子的汽車癱在了路邊,鍋本從駕駛室裏爬出來,揮著戰刀吼叫著。
“看見了嗎?那就是鍋本!”小隊長用手指著鍋本對劉柱子說。
“交給我了!”劉柱子提著大刀衝了過去。
鬼子被一陣強有力的手榴彈炸得蒙頭轉向,當他們醒過神來,雁翎隊員們已經手持各種武器衝到了他們麵前。
一場廝殺。
子彈射進了敵人的胸膛,魚叉插進了敵人的背部,大刀砍下了敵人的頭顱。
劉柱子提刀站在鍋本麵前,大喝道:“鍋本,你看準了,我就是你要抓的劉柱子!”
鍋本愕然,他揮著東洋刀和劉柱子對殺在一起。
“嘡啷!”兩刀相撞,火星子四濺。
劉柱子怒目圓睜,大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飛。
鍋本像一條即將被擒獲的狼,齜牙咧嘴拚命抵抗。
劉柱子腦海中顯現出母親和妻子的形象,他一個反手腕,然後向下猛然砍去,鍋本的腦袋便滾落在了地下。
劉柱子提刀又衝了上去。
戰鬥結束了,敵屍橫躺豎臥了一大片,雁翎隊員們打掃著戰場。
周掌櫃把小隊長叫到了一邊,輕聲說:“你們收下柱子吧?他是個好樣的!”
小隊長說:“這些我知道,可他現在有這種病,這要是到了雁翎隊,說不定哪一天犯了病,他還不把我們的腦袋當西瓜給切了?”
“說的也是,說的也是。。。。。。等他病好了再說吧?”周掌櫃點了點頭。
“他現在需要治病,等他的病好了我一定接他來,不過,現在他可以幫助您做好聯絡站的一些工作。”小隊長補充了一句。
“當啷!”一聲,大刀從劉柱子手中掉在了地上,劉柱子把鍋本的腦袋放在了一邊,他雙膝跪在地上仰望著天空含淚,喊道:“娘,荷花,我給你們報仇了!”
喊聲如同霹靂一樣在大地,在蒼穹滾動著。
劉柱子又犯了病,在地上抽搐著。
大家忙跑了過來。
小隊長對周掌櫃說:“你瞧瞧,他這樣子怎麼能參加雁翎隊?”
盡管周掌櫃一家待劉柱子很好,又給他治病,但劉柱子這幾天度日如年,如坐針氈。
晚上他躺在炕上輾轉反側,腦海中始終閃現著他娘和荷花的影子,揮之不去,抹之不掉。他想到他娘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一天福也沒有享受過,他想到妻子荷花那秀氣的臉龐,甜美的笑容,他這條硬漢子禁不住熱淚盈眶。想到此,他猛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後悔當初不該那樣莽撞,後悔自己當初不該離開隊伍。想到隊伍,他又想到了李營長,想到了那個女學生。。。。。小日本太可惡了,如果不是他們侵略中國,自己不會受傷,娘和荷花也不會死。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他臉上,他擦了一把眼淚。俗話說“英雄有淚不輕彈”可要知道“隻是未到傷心時”。
劉柱子又想到了雁翎隊,自己以前對雁翎隊是有一些看法,可如今現實擺在了自己麵前,他對此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他感覺到這群人和他一樣都是苦大仇深的人,他感覺到雁翎隊挺講義氣的。可他幾次要求加入雁翎隊都沒有被批準,他不免心中有些傷感。唉,雁翎隊好是好,可他們再好也不如二十九軍好,隊伍雄壯,歌聲嘹亮,那齊刷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邊,還有那大刀舞起來,砍鬼子的腦袋如同切瓜切菜,那是多麼的過癮!
還是要找隊伍去,他打定注意,決定付諸於行動了。
劉柱子掀開枕頭摸著大刀又在想:臨找隊伍前必須捎帶著把董占水的狗頭砍下來,以報殺父之仇!可董占水整天躲在城裏的大院裏不出來這使他很難下手,怎麼辦呢?
自從鍋本被殲滅之後,日本人和漢奸很少出動了。劉柱子決定利用這個機會,在這幾天的時間裏經過打探,終於知道了董占水的住處。
主意已決,在一天深夜,劉柱子見舅姥爺一家已經熟睡了,他提著大刀溜出了濟世堂。
月高夜靜,劉柱子不大一會兒便來到了董家大院外邊。
日本人占領白洋澱後,董占水便被日本人委任為縣裏的維持會長,從那時起,他便帶著他的家眷進了城,住進了城裏的深宅大院。董占水住進大院後一直是深居簡出,更不用說回他的老家董莊了,因為他知道這些日子雁翎隊鬧得比較厲害,他恐怕自己的腦袋搬了家。前幾天劉柱子砍死了一名皇軍和他兒子後一直寢食不安,後脊梁骨直冒冷汗,想到他砍死了劉柱子爹,沒想到這些年後又冒出了這麼個禍害。想到此他心中不免有些後悔,早知現在還不如當初斬草除根呢!這兩天鍋本被雁翎隊殺死後,聽說也是那個叫劉柱子的砍死的,這小子如此野蠻,自己應當時時提防著點為是。
董占水悶悶不樂地坐在客廳的太師椅子上發呆。
“不早了,快睡覺吧?”董占水的老婆走了過來。
“我睡不著!”董占水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
“咱就這麼一個兒子,他早早的走了,你說咱們以後依靠誰?”董占水的老婆坐在了另一把太師椅子上,掏出手絹擦拭著眼淚。
見董占水不語,董占水的老婆責怪著:“那個叫螃蟹的殺死了咱兒子,你都奈何不了他,你說你這個維持會長是怎麼當得?”
“你別煩我了行不行?日本人下了那麼大工夫都沒有抓住他,我有什麼辦法?”董占水站起身,在客廳裏來回踱著步。
“你就會對我撒氣!”董占水的老婆哭啼啼地說,“等把那個野小子抓起來,千刀萬剮了他?”
董占水停住了腳步,自語:“全城都翻了個底朝天,也不知道這小子鑽到哪裏去了?”
一陣沉默後,董占水的老婆突然說:“哎,我想起來了,螃蟹有個舅姥爺就住在城裏,他家開著濟世堂藥房,他會不會藏在他舅姥爺家?”
董占水精神為之一振,忙問:“你怎麼早不說?”
董占水的老婆說:“我也是剛想起來的。”
“你呀,一點兒正事都辦不了!”董占水扭頭看了一眼條幾上的座鍾,座鍾的時針已指向了十一點,他無可奈何地說,“唉,明天再說吧?你看都十一點了。”
“為什麼等到明天?”董占水的老婆不解地問。
“你不知道,鍋本連同他的二十多個日本人前幾天被雁翎隊打死了,現在城裏的日本人和警備隊都人心惶惶的,他們哪敢在夜間活動?”董占水停頓了一下,惡狠狠地說,“等明天吧,明天我一定抓到他,把他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