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璿一從馬車上來,便看到了鄭親王府後花園“惠園”的石拱門入口,雖是深夜,但拱門兩邊的青簷波紋磚牆上掛了一大排紅燈籠,將沿途街麵照得紅彤彤得,如同八月十五的中秋燈會一般。
拱門前立著二十多名王府侍衛,他們挺身立成一排,麵容肅穆,氣勢威嚴。語璿仔細一看,見這二十多名男子大都是二十歲左右,麵皮白淨,個頭身形都長得差不多,再加上他們都穿著同樣的公服,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他們的不同。對比今天經過的京師各城門那些高矮不一的士兵們,這鄭親王府的侍衛真是顯得英姿颯爽、威武高貴,這一點讓語璿頗為讚歎。
在惠園拱門的兩旁長街上,停了幾頂藍呢官轎,官轎後麵又停著許多馬車,一些車伕和老媽子模樣的人聚了幾堆,正在竊竊私語,他們臉上都帶著一絲惶惑。
“這些人八成是祥雲客棧那些秀女的家仆吧,”語璿心想,“想必他們知道了客棧著火的事,所以都隨著家裏的主子們來惠園探望。唉,人家有家人的就是溫暖些,哪像我這雲保家的‘孤兒’,沒人疼,沒人愛的!”
她剛剛輕歎了一聲,突聽左側有位女子對自己說話:“您是赫宜家的姑娘吧?”
語璿忙轉過頭,看到一位身穿銀絲青緞旗袍的女人站在身旁,正提著燈籠朝自己淡淡地笑著,她約有三十出頭,挽著旗人的發髻,麵容清雅,氣度端芳,吟吟的笑容雖不失儀態莊重,但又讓人感覺到溫暖和藹。語璿第一麵看到她,就有了幾分好感,當即轉身向她頷首示意,低頭道:“正是,不知……”
“我是王爺福晉專門安排下來照應姑娘的,”那女人踩著“花盆底”嫋娜地向前走近,“奴婢姓瑚佳氏,閨字慕珊。”
“瑚佳氏說明是旗人,”語璿心中暗想,“旗人在王府做奴婢,想必一定與福晉有什麼關係吧!那我該怎麼稱呼她呢?像清宮劇裏稱她為姑姑吧?嗯,就叫姑姑吧!”
“原來是慕珊姑姑,”語璿彎身行了一禮,“讓姑姑在這裏久等了!”
“姑娘快別多禮。”慕珊忙扶起語璿,“這萬萬不敢當!王爺福晉聽聞姑娘在客棧裏受了驚嚇,貼身的丫鬟也昏迷不醒,怕姑娘在府裏沒人照料,所以讓我專程來侍候姑娘起居飲食。我雖說年長姑娘一些年歲,但畢竟是個下人,姑娘稱我‘姑姑’已是折壽了,豈敢讓姑娘再對我行禮呢!”
“姑姑客氣了,我年紀小,原該尊敬長輩的。”語璿想到王府的福晉,又道,“沒想到鄭王爺福晉這麼惦念著語璿,讓我著實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了!”
“姑娘客氣了!”慕珊攙住語璿胳膊,“外麵天冷,咱們快進去吧,福晉特意安排了園裏最暖和的‘毓梅軒’給姑娘下榻,屋裏的炭火已經撩旺了,這會子進去可以好好兒地暖和暖和。”
“福晉和姑姑竟想得如此周到,”語璿隨著她走進去,“讓語璿還沒到屋裏,心裏且暖和了起來!”
慕珊引著語璿,穿過了惠園裏山泉花木掩映的幾條石階小道,然後進入一排燈火煌然的紅漆雕花長廊。語璿留意到長廊兩側的壁上繪著紅樓夢裏的故事,什麼“寶黛初會”、“共讀西廂”、“元妃省親”等,具是用繁複的工筆描摹,人物栩栩如生,花木景物也畫得惟妙惟肖,一看便知是出於名家手筆。
到了長廊盡頭,折而向南,穿過一片奇石流水,便是一座開闊的院落。語璿剛一踏足進來,便聞到一股清逸的花香,趁著燈影的白光,她看到這院子裏房前牆下盡是梅花,玉蝶宮粉、重瓣綠萼疏影相隨、冰枝傲立,讓院中那孤然高聳的軒閣在淩寒暗香的籠罩下,透出隱隱地世外高潔之氣,令人望之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