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語璿在心裏語氣堅定地告訴自己,“他既然沒有勇氣和皇帝去爭奪你,那也就是說他並沒有愛你愛到發瘋,不發瘋的愛情當然也算不得能緣定終身的一見鍾情了,況且,豪門的王爺有幾個是一往情深的,你這會這麼幽怨地想著他,他這會恐怕已經和狐朋狗友們到處喝花酒去了!算了,還是走自己的路吧,別想這些沒用的了!”
一心想斬斷這份心思的語璿又伸手挑起了車簾,想借外麵的景色來排遣自己,但窗外卻漆黑一片,茫茫的夜色遮住了沿途房屋商鋪的模樣,隻留下與自己心情一樣的蒙蒙之色。
這時,馬車已到了正陽門城樓之前,城樓上的巨大火把將城門前的一大片空地照得宛如白亮亮得直刺眼,語璿瞥見了城門前有士兵走了過來,她忙放也簾子,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
馬車車伕和那士兵寒暄了幾句,那士兵似乎認得這車伕,所以也沒有盤問什麼就放行了。車伕揮鞭拍馬,將馬車駛入城門門洞之中。門洞裏比外麵暗了許多,一進來便能聞到一股濃重的煤油味道,語璿側頭看著簾縫中那一盞盞向後移動的牆上油燈,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名字:
“肅六?”
馬車車窗、車窗簾子、簾外的城門門洞,這和她上午進城時完全一樣的場景讓她想起了那條咬斷自己袖子的黃狗,然後由那黃狗自然聯想到了黃帶長裘的肅順。
她依稀記得肅順說“河間府”時曾捶打了車窗的窗棱,那時肅順的修長光潔的手指就在自己的麵前,當時正在驚嚇慌亂之中,未曾多想,但此時想來,忽覺他的指尖指蹼暢順欣柔,指甲指節也明亮紅潤,雖有女子手指般蔥白綿長,但指上筋骨卻如溪若林,透著一種硬朗有力的剛毅之氣,這讓語璿不禁感歎道:“這男人的手竟然也有長得如此好看,真有意思!”
再回想肅順的模樣,隻有他那高挑的眉毛讓人印象深刻,其餘的隻是模糊地有個大概輪廓,不過,他那挑黛長眉與他上午所穿的那件長裘相映,的確有一種卓異倜儻的傲然風骨。
“肅六這個人,”語璿翻起長裘的領子,捂著半邊臉,邊想邊在心裏道,“乍一看沒有奕那樣絢麗華貴,但簡簡單單的一件貂茸長袍和微微露出清奇手指,卻透露出他狂放不羈的皮囊之內有一顆俊秀脫俗的慧根。仔細一想,覺得這個人還是蠻神秘的!”
“我這是怎麼啦?”語璿又回過神來,“難不成昏倒後腦子壞了?這會怎麼淨去想那些帥哥呢?正經點,正經點,他們說,明天就要進宮遴選了,我得認真地想想這件事。看能不能在明天找個什麼理由,讓皇帝撂了我的牌子,這樣我就不用再進宮去了。”
“對,說到皇帝,這也是很有意思的人哦。”語璿的思路不禁也陷到俊男的漩渦裏,“他比奕大,又比肅順小,舉手投足間也總是擺出一種毫不在乎的樣子,但當時我和他對視的時候,還是讓我看出他眼神裏那種……那種類似孤獨的幽怨,對,是幽怨。當時我拒絕了他的賞賜,他的眼神在那一刻突然失去了端莊威嚴,而是在一瞬間閃現出一種失落,失落之中似乎又有一點哀求,也不知是不是哀求,先這麼說吧。這麼一比的話,他看來要比肅順和奕都感情豐富些,要比他們兩人都感性一些,哈,以前還真不知道鹹豐皇帝是這麼一個人,真是有意思。”
“我今天讓皇帝在眾人麵前那麼難堪,”語璿的思維又跳到選秀這件事上,“那他明天應該不會選我入宮的。雖然他在那一閃念間像個失寵的孩子,但畢竟他已是一個二十歲的皇帝啊,自小受到的也是駕馭臣子的皇家教育,皇帝的威嚴對他來說至關重要。我這麼一個不知好歹、出言頂撞於他的小丫頭,他怎麼可能讓我留在宮裏,讓我勾起他的不快呢?”
“嗯,這麼一想,我也就放心多了。”語璿心裏舒暢了許多,“既然不可能被選上,那今晚就好好睡一覺,明天被撂了牌子,也就不會有人再對我下黑手了。”
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前麵的車伕突然說道:“惠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