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兒好似聽得懂,竟抬起頭來望了她一眼,用鼻輕輕頂了她一下後,又將頭靠回她的肩頭。
此舉,可是又逗得她咯咯地笑個不停。
“妳又在笑什麼了?”嚴子瓏正蹲跪在地,檢視馬後腿。一聽到她的笑聲,便仰首問道。
“不關你的事,這是我和小粟粟之間的秘密。對了,你一直說小粟粟是匹好馬,但是她好在哪兒?你可以說給我聽聽嗎?”她一邊問,一邊讓指尖滑過雌馬柔順的鬃毛。
聞言,嚴子瓏站起身來,走回董秀蕊的身側,對她說道:“妳的‘小粟粟’是匹好馬,是因為牠雙眼澄明有神——無眼疾,兩耳挺直不折——好脾氣,不過最重要的,是牠後腿無疤痕,這表示牠不會亂踢人!當然,牠的毛色光亮鮮澤,也在在證明牠是受到很好的照顧的!”
這時——
“沒錯!這位爺您說得真不錯!”原來是馬販子過來招呼了。“這馬兒可是李家姑娘的寶貝喔!要不是需錢為她娘醫病,她哪會舍得賣呢!”
董秀蕊一聽,“大龍眼,那我們便買下吧,好讓那位李姑娘能早點為她娘請大夫來治病!”
“好!既然那位李姑娘需錢,我們需馬,這交易便如此成了吧!”於是嚴子瓏便和馬販子到一旁去商討價錢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
董秀蕊興高采烈的騎著“小粟粟”跟在嚴子瓏的後頭,二人悠悠閑閑的出了縣城。
可是當二人來到鄉間小路上時,欲隨著嚴子瓏往北走的董秀蕊,卻發現她身下的坐騎好似有自己的意見,硬是要往東走,無論如何也不肯向北行!
這叫董秀蕊可是著急了起來,因不知情的嚴子瓏,已騎著馬越走越遠,而二人之間的距離,也是越拉越大了。
於是她趕忙出聲,朝走在她前頭的嚴子瓏大聲呼叫道:“大龍眼,等一等,別走遠了,我這小粟粟好像不聽話了!”
一聽到董秀蕊的呼聲,嚴子瓏趕緊調轉頭,快速策馬回到她身邊,問道:“怎回事?”
“我也不知道。但,牠好像一直要往東走。”董秀蕊眼光發愁的看著嚴子瓏,不知該怎麼辦?
嚴子瓏稍稍思量一下後,便對她說:“我看這馬兒挺有靈性的,不如我們順牠的意,隨牠想上何處便上何處,妳覺得如何?”
“好吧,隻能這樣子囉。”
因此,董秀蕊放手任“小粟粟”帶路,而嚴子瓏則在董秀蕊的後頭跟著。
於是就這樣,嚴、董二人在雌馬的引領下,穿過竹林,越過小溪,橫過田埂,最後在行經一段荒蕪野地之後,到達了一間殘破不堪的小木屋前。
然後就見雌馬在屋前停下,用頭頂了頂房門,嘶鳴了兩聲,好似在叫喚屋裏頭的人一般。
緊接著,便也見那房門倏地被打開,露出一張白淨未施脂粉的小臉來,原來是一位年紀與董秀蕊相仿的姑娘家!隻見這位姑娘雖是衣著襤褸,青色的粗布衫裙上滿是補丁,卻隱隱有一股高貴恬雅、叫人無法忽略的氣質。
而當這位姑娘開了門,見著了雌馬後,則是滿臉的不相信,又是滿臉的歡喜!
不過,待她欲上前擁那雌馬時,卻忽地瞥見在馬上的董秀蕊,及已下馬來到屋前的嚴子瓏。這叫她那雙伸出的藕臂,是停在半空,進不得,退不下的,好是尷尬。
此時,向來大喇喇模樣的董秀蕊,倒是細心起來了。就見她急忙翻身下馬,來到女子跟前,握住她的伸出的雙手,熱絡的說道:“想必您就是小粟粟……呃,這匹雌馬的前主人,李姑娘了!”
惟此女子未料董秀蕊會有如此之舉,可是愣了好半晌,久久之後才嚅嚅地說:“是的,我是這馬的原主。”
而董秀蕊在確定她便是馬販子口中,那位賣馬醫母的李姑娘後,對她的態度就更親切了。就聽聞董秀蕊以同老朋友說話一般的語氣說道:“唉,李姑娘妳這馬兒真是有靈性啊!我們才剛買了牠,牠便急忙的趕回來找妳了!”
李姑娘一聽,“啊!真是對不住!我未料到牠會如此不舍得離開我。姑娘請放心,我會對牠說清楚,讓牠從此好好伺候妳的。”話落,她便走向雌馬,欲向牠說說話。
但此時,一陣急咳的聲音從木屋中直直傳來,叫這李姑娘一聽見後,也顧不得要勸那馬兒改變心意,便臉色焦急的跑入屋內。
而被留在門外的嚴、董二人,在互望了一眼後,便心有默契的聯袂隨之跟著走進房裏。
隻是一入房內,四下一看,除了角落上的一堆稻草外,是別無長物!
而稻草上,則是半躺半臥著一位中年婦人。至於那位李姑娘,此刻便是在那婦人身邊,捧著一碗湯藥,將藥一匙匙,小心翼翼地喂進了這婦人的口中。
看到眼前的情景,董秀蕊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就見她紅著眼眶,轉頭朝身旁的嚴子瓏說道:“大龍眼,我們得幫幫她們,那大娘已病得相當嚴重了,不能再待在這既不能避風又不能遮雨的爛房子裏,得找個像樣的地方好好養病才行。”說著、說著,她原先忍著不讓落下的淚珠兒,最後還是滾下來了。
見狀,嚴子瓏趕忙伸手為她拭去頰上的淚水,對她保證道:“小猴子,妳放心,我會盡全力幫她母女倆的!”
話落,他便走向前去,朝此時仍跪坐在地,正在照顧母親的李姑娘一作揖後,對她開口道:“李姑娘,在下嚴子瓏,那邊那位是我妹子董……呃,嚴秀蕊。”他忽地想起,既是稱妹子,怎兄妹會不同姓呢?於是趕忙改口。
沒想到,一直專注於照顧母親的李姑娘,待聽見嚴子瓏出聲,才發現他二人亦隨她身後入屋來了,於是大吃一驚,一個不小心,便將手上的藥碗摔落在地、砸碎了!
但當她慌亂的要去拾起地上的碎碗片時,一旁的嚴子瓏倒怕她會被那碎片給割傷,便急忙伸手握住她那一雙柔荑,不叫她去碰那碎碗片。
卻說,這手被嚴子瓏握住的李姑娘,可也是個大家閨秀,清白出身,何時曾叫男子如此這般給碰觸過呢?一時之間,臉蛋兒是紅到耳根兒去了,是嬌羞得不得了!
隻不過,這般景況,看在房中另一位姑娘的眼中,可是大大的不對勁。就見董秀蕊滿是醋意的衝向前來,硬是將他倆的手拉扯開,且邊扯邊說:“男女授受不親,不可以,放手、放手!”
“小猴子,妳在幹什麼?”嚴子瓏一臉訝然的盯著她瞧。
“我,我,我吃醋,不行嗎?”她倒是挺誠實的。
“吃醋?”莫非她對我,其實也是有意的?——嚴子瓏心中滿是欣喜的想著。
“哎呀,我不知道啦!你別站在這兒磨菇,快去辦事要緊!”話落,董秀蕊麵帶害羞的躲到嚴子瓏的身後去,不想叫他瞧見自己紅咚咚的臉色。
“嗬嗬——好!我辦事去!”被董秀蕊如此一“鼓舞”之後,嚴子瓏突覺自己精神百倍,有無限能力,便隨即再次向前,向李姑娘說明願助她母女倆一臂之力的心意。
當然,這李姑娘起初是不願無緣無故接受他人的幫助的,但最後還是經不起嚴、董二人不斷的勸說,且見他們兩個不似壞人,便勉強答應了。
不久之後,隻見李姑娘自己一人側騎著“小粟粟”,而嚴子瓏的那匹大黑駿馬,則是載著嚴、董,及李母三人;四人兩馬,浩浩蕩蕩,又折回沈知縣所轄的平陽縣去了。
話說,這次再進平陽縣城的嚴子瓏,可是不願再回平陽縣的縣衙府去“打擾”。因他實在是對那位愛諂媚逢迎的沈知縣,無多大好感,於是便準備找間客棧來過夜。
怎奈,因今日是市集日,城中聚集了許多從其他城鎮來的外鄉客,是將縣城中的所有客棧都給住滿了。
而嚴子瓏一行人在到處碰壁,不得其果之後,終於問到了一間小客棧,碰巧剛走了一幫客,空出了一間房,於是趕緊要下,將行李搬入,安頓了下來。
接著,他和董秀蕊便根據掌櫃所指示的方位,找著了大夫,將他延請過來為李姑娘的母親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