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楓,你決定買這兩件了?”媽媽問我。
“嗯。”我將T恤穿在身上,把褲子比在身上,讓媽媽看效果。她眉頭緊鎖:“那好吧,既然你喜歡,就這兩件吧。”
我和媽媽一同走向停車場,媽媽審視地看著我這身裝扮。車子在陽光下暴曬近兩個小時,一坐進去,感覺車內像蒸籠一樣。打開冷氣以後,屁股發燙,空氣中熱風夾雜著冷風。媽媽要停車給我買冷飲,被我攔住。
“媽,要不,去你公司附近吃吧,既然公司有事情你不用專門陪著我。”
媽媽說:“好吧,我不回去恐怕也不行了,公司亂成一鍋粥了,他們什麼都指著我。”
車子駛離繁華的商業區,人河很快消失在車後。上了環城路,隻能看見路旁的綠色隔離帶以及路旁一棟挨著一棟的鋼筋混凝土巨人。
我在離媽媽公司不遠處的冷飲店下車。我在冷飲店,一邊吃冰激淩一邊用WiFi上網等媽媽。一晃十二點半了,媽媽還沒有出現,看樣子公司事態很嚴重。我到街角的一家飯店點了幾樣媽媽喜歡吃的菜。
當我拎著白色塑料袋出現在公司前台時,迎賓不住地上下打量我。我對她報以微笑,她臉上才出現模式化的微笑,帶我走去會議室。我看見所有員工都安靜地坐在隔斷裏低著頭,沒有一個說話的,沒有一個走動的。離會議室還有很遠的距離,媽媽憤怒的咆哮如同海嘯般撲來,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媽媽這樣罵人。
迎賓走到會議室門前停住腳步,手停在半空中,遲疑著不敢敲門。她回頭向我求救,我點頭示意我來,她迅速地逃開了。我輕輕地叩了三下門,推門而入,媽媽嘴巴大張似乎還要罵人,一見是我,表情一下緩和了許多。媽媽站在主席位上,顯得威嚴又孤單,四周所有人都深深地低著頭,要是沒有會議桌擎著他們的腦袋,可能會掉在地上。
毫無疑問,我成了他們的救星,媽媽簡單吩咐兩句,把他們轟了出去。當他們從我身旁走過時,我似乎聽到了他們長長的呼氣聲。我把食品袋放在會議桌上,說:“媽,別生氣了,他們都已經知錯了,別氣壞了身體,來吃午飯吧。”
我把所有餐盒都依次打開,飯菜的香味瞬間彌漫開來。媽媽攏了攏頭發,說道:“我還真餓了,啊,都是我愛吃的菜,就我兒子知道疼我。”
“罵人也是很耗費體力的。趕緊補充體力,再教訓他們。”
媽媽被我的話逗笑了:“你以為我願意罵他們,這麼點兒小事都做不好,一群酒囊飯袋,我怎麼會雇用這麼一堆吃貨?”
“媽,你應該多雇用一些像斧頭那樣的員工。”斧頭說過領導要是非要當孫悟空,那手下隻能是豬八戒。
“兒子,你總提斧頭,他到底是幹什麼的?”
“斧頭是學習管理的,很有兩下子。不過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他強,用他的話說,那樣他就很不爽,再一個就是千萬不要讓他憤怒,要不後果不堪設想。”
“一個大男人這麼愛妒忌。太爭強好勝了!”
“這我倒是沒感覺到,他經常說團隊要培養、發揮每個成員的長處,要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
“他多大?”
“三十多歲。”
“三十多歲就能說出這樣的話,看樣是有些學識,不過小楓你還小,說與做那可是相差萬裏的,就媽媽手下這些員工那都是高學曆的精英,也都說得頭頭是道,可實際上一點兒小事都處理不明白。”媽媽很肯定地說。
“斧頭是那樣說也是那樣做的,他說過,他讀過很多書,用他的話講,原來他有一個問題,讀書後,原來的問題沒解決,又發現了新的問題,結果他就這樣一本書接著一本書,一讀就是十五年。”
媽媽有些不耐煩了,應付著說:“十五年啊,可真不短。”
“嗯,十五年,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有一個瘋狂的靈魂——媽你吃這個,那個菜做得不好吃。”
“是啊,偷工減料的飯店——不過媽媽倒是想見見你說的斧頭。”正說著,媽媽的電話響了,是爸爸。
“我和兒子在公司吃飯呢,有什麼事?”
“沒什麼,路上我又發現了一個新項目,我正趕過去,可能要耽誤些時間,你們吃吧。”爸爸匆匆掛斷電話。
吃過午飯,我主動和媽媽說想出去轉一轉。我不想牽扯她太多的精力。我知道隻要和媽媽在一起,她一定會找機會勸我去醫院。我真的再也無法承受媽媽的眼淚了,這樣也能給媽媽時間處理公司的事。我乘車去本市最大的文教批發市場,收集我可能用上的文具樣品。
晚上我和媽媽差不多同時到家,她看見我拿回來各式各樣的文具樣品,疲憊的臉上帶著微笑說:“還不就是個孩子?晚上想吃什麼媽媽給你做。”
其實我很想吃小時候媽媽做的魚,但媽媽這一天也太累了。
“我剛才回來看見小區對麵新開了一家飯店,我去買點兒回來吃,怎麼樣?”
“行,今天我也不太想動彈。”
“媽,你想吃什麼菜?”
“什麼都行,過馬路時小心車。”
“嗯。”
我急忙跑出去。等我跑回來把飯菜擺好,來叫媽媽吃飯,她已經睡著了,躺在淡藍色的床上頭發披散著,鞋子還穿在腳上,媽媽的瘦小讓床顯得巨大,她如同睡在冰冷的冰麵上一般。我輕輕地幫她脫下鞋子,蓋好被子,悄悄走出來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