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就和生長在山丘上的野草一樣,也許出生的地方不一樣,但旅途上的經曆都是相似的,喜怒哀樂,它們會以怎樣的形式出現,我們沒有選擇,我們能選擇的隻有自己怎樣去麵對。旅程從來都不曾為我們改變,隻能麵對。悲觀地麵對,美好中透著苦澀;樂觀地麵對,痛苦中也有一絲甜意;淡然地麵對,它就屬於你。淡然麵對旅程中的喜怒哀樂,把它裝進記憶的口袋。最後我們回頭看曾經的過往,那些就是我們珍貴的人生。我們就如同小草一樣用頑強的意誌力,去經曆、去感受、去享受屬於我們的旅程。”
演講時我發現,孩子們聽了我在生命即將步入盡頭時,得來的人生感悟並沒有感激涕零,也沒有熱血沸騰,這讓我大為失望,倒是校長流下兩行熱淚,算是對我的鼓勵。演講之後我很消沉,校長說什麼我都沒聽見,倒是福伯跑過來拉我一把,問我“發東西不”我才回過神。當學生們看見大包小包的東西搬上來,才發出熱烈的歡呼,這讓我更加失望,這個歡呼應該是在我演講時發出的,為什麼在演講時孩子們那麼茫然?
我的演講雖然備受冷落,但我帶來的禮物還是很豐富的。每人一套衣服、兩雙膠鞋、一支鋼筆、五個白紙本、一瓶鋼筆水、一包糖果、一部太陽能學習機,還有很多瑣碎的東西;給學校的有籃球、足球、圖書和一些教學用品等。物品分發完畢,學生們都回教室上課,校長領著我們參觀學校,每到一間教室,學生們都會起立敬禮,這讓我有點兒不好意思,我還是頭一回受到這樣的待遇。
參觀時我看見有幾間教室房頂上有破洞,我問校長:“校長,那幾個破洞不知道什麼時間能修理?”
校長頓時麵露難色:“我已經向上級反映了,你也知道我們這裏比較偏僻,另外修理房屋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看樣得來年春天。”
“啊?來年春天?那麼久?”
“是啊,冬天娃子們要挨凍啦!”
“那修理得多少錢啊?”問這話時我心裏也沒有底氣,我也不知道修理房屋要多少錢。
“簡單算下來也得五百塊啊!”
“多少?五百塊?”我驚訝得嘴都忘了合上,這隻是我高中時一個月的零花錢。
顯然校長會錯意了。“可不是嘛,得五百塊,我們學校一年的經費也沒這麼多。”
“校長,現在能找到人修理嗎?這錢我來出。”
校長興奮地說:“真的嗎?能,能找到,那我這就去找人。”校長說完立即沿著鄉間土路跑進村子裏,倒是我愣在那裏不知道應該去幹什麼好。福伯拉我一下,問我:“剛才你又犯疼了,你真得小心些。”
我感激地點點頭,對福伯說:“福伯,我想請這些孩子吃飯,能買到肉嗎?”
這點看似普通的小事讓福伯犯了難:“我去找找看吧。”福伯也沿小路跑下去。地方小還真好,工夫不大,校長領著幾個泥水匠跑回來。我和他們又去看了看那幾個破洞,幾個泥水匠開價五百元,我還通過校長翻譯和他們砍砍價,四百八成交,其實我不差那二十元錢,我是怕泥水匠不負責,我把那二十塊錢給校長,等完工後質量過關再給他們,以防他們搞豆腐渣工程。
不多時福伯跑回來,和我說,別說肉,雞蛋都沒有。校長問清情況,要把自己家裏的幾隻母雞殺了請學生吃飯,被我回絕了,在這裏幾隻母雞,或者幾隻雞蛋都彌足珍貴。
晚上校長還是殺了兩隻母雞,請我過去吃飯。晚飯時,校長非常激動,熱情得讓我不知如何應對,他為了孩子們頻頻向我敬酒,不住地感謝我,弄得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晚飯後我回到駐地,記錄完一天的行程後,反思我的演講稿,這麼珍貴的人生感悟,孩子們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其實答案也很簡單,他們都是小孩子,吃一塊糖果就會開心半天的孩子,我的演講對他們來說太深奧了,對孩子們講無法預知的命運也太遙遠了。我上大學時還不懂這些呢,讓一群小孩子聽這些確實有點兒不靠譜。我連夜修改我的演講稿,就像當時斧頭忽悠我那樣,我再用同樣的套路忽悠這些孩子。夢想,關於夢想,還是夢想,簡單而有持久的動力。
清晨我又要踏上旅程,校長和學生代表送我們到小山梁,一番告別之後,我們向大山深處走去。途中我穿過一條盤山公路,這條公路是連接兩縣的要道,我們在途中一個軍隊的補給站進行補給,其實就是買些麵粉自己弄鍋盔,我買了些罐頭、壓縮餅幹之類的食物。
護士走進來打斷我們:“病人需要休息,請以病人為重。”我對護士報以微笑。
小楠對護士說:“抱歉,這就離開。”然後對我說:“小楓,明天我可以過來嗎?”
“行,明天能給我帶兩張燒餅過來吧?”她點頭,目送小楠離開。
我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深綠色的樹尖隨風搖曳,迷迷糊糊睡著了。等我醒來,看見爸爸和梅姨守在床邊,梅姨好像在安慰爸爸,兩人見我醒來全都聚在我身旁。
梅姨給人的感覺和媽媽完全不同,她是那種能讓你骨頭都感受到體貼的人。媽媽則是雷厲風行的指揮官。爸爸和還沒見麵的弟弟或者妹妹有梅姨照顧,他們應該是幸福的。梅姨喂我吃她精心準備的飯菜,飯菜看起來是那麼美味,但吃進嘴裏和藥一樣苦澀,為了不讓梅姨傷心我強迫自己多吃些。最後直到五髒翻騰我才說吃飽了,其實也沒吃幾口,梅姨把時間留給了爸爸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