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鼓鼓地啐了一口,罵道:「呸!狗皇帝!」
罵完了,她隻靜了一會兒,又咧開嘴,嗚嗚地哭。
「哎喲寶貝兒,怎麼還越哄越兇,怎麼了?」
她一邊哭一邊絮叨,口齒不清,我也是靠著默契,連蒙帶猜,勉強聽明白。
「都是我不好,景晏,你一輩子都被我害了。」她嘴角向下撇著,眉頭緊鎖,鼻子發皺,苦哈哈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看。
「胡說什麼呢你。」
「若沒有我,你興許能做皇帝的,再不濟,也不用這樣,一輩子都擔驚受怕。」
我沉下呼吸,靜靜地看她流淚,半天,才嘆了一口氣:「元元,你看著我。
「我已經三十多歲了,不是十七八歲意氣風發的少年,腦子一熱,做事不計後果了。
」我頓了頓,繼續說,「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進退成敗,都是仔細斟酌過的。
「可若你沒遇見我…」
「我沒遇見你,就怎麼樣?」我捧著她的臉,輕聲說,「皇帝如我一般歲數的時候,整天都在琢磨,哪個臣子風頭盛,他家的女人該受寵,哪個臣子風頭太盛,他家的女人該去冷宮。他滿四十歲那一天,在壽宴上手刃了自己喜歡的姬妾,你當是為什麼?因為群臣眾口鑠金,皇後母家施壓,他保不住。」
「都說四十不惑,可我看他這一輩子都是稀裏糊塗的。
她聽了我的問話,半天才搖頭。
「元元,你記住,我不是因你才舍棄了皇位,我隻是給自己選了個更好的活法兒罷了。」我將她抱在懷中,貼在她耳邊,緩緩地說,「元元,你沒有害我,你救了我。」
「我從未想過有人能與我真心相待,為我考慮,不怨恨我,不貪圖我。」
「我從未想過我景晏一生,還能有心心相印的結發妻子,有承歡膝下的可愛兒女,有一方能放心吃飯的桌,有一張能安然入睡的床。」
「我從未想過,元元,我從未想過未來。」黑暗裏,我牽著她的手,去觸摸我的眼睛,如同在觸摸我的真心,「我從未想過我有這樣的福分,可是元元,這些我不敢去想,不敢期待的事情,都是你給了我。」
她的手指有些涼,輕輕地拂過我的臉:「別哭,景晏,你別哭,我以後不說了。」
麵前的人,一顰一笑都是如此鮮活,同夢中相差甚遠。
她非但不怨我,不說我害她,還對我說,是她害了我。
若我真做了皇帝,我們之間的結局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尚可大致猜想——我猜,逃不過蘭因絮果,離心離德。
但大概也不會如夢中一樣,我的元元不會怨我,她不會說我害了她的一生,而我…